雪泪无痕第七章第二节

　　（2）
　　柳叶骑着自行车心乱如麻地在公路上看着路边开心的过路人，在她的心里已经找不到任何开心的根源。想着回到家里还要面对很多自己承受不起的事情，柳叶的心情坏到了快要虚脱，剩下最后的气息，柳叶只好拼命地给自己的心情输灌营养。把自行车停靠在路边的树后，柳叶坐在了路旁的小河边上看着潺潺流水，呆呆地看水里游动的鱼。她无心去欣赏水面下的鱼儿嬉戏。柳叶用平静来安抚自己的浮燥，柳叶现在的生活就像水里鱼儿吹起的泡泡，离开了他们的帮助就像这些泡泡碰触到水面就消失在空气里一样。依付在别人的怜悯里柳叶活得好累，她渴望自己快快成年，渴望能脱离悲惨的现在，去重新获取属于自己的生活。等待柳叶的还是什么样的考验，她不得而知，通向远方的路上是艳阳高照还是阴雨连绵。柳叶在拷问自己的灵魂，幸福是什么？是一杯水，是一碗粥，或是一种好的亲情，还是家财万贯后的富足感，然而对于柳叶来说，她渴望一种好的心情。而这种心情在她的生活里已经随着那个家的破碎而弃她而去。望着清澈见底的河水，柳叶的心显得更加的浑浊，原本充满阳光和理想的青春是在无忧无虑里荡漾着它的快乐。柳叶泉水的心灵却被残酷无情的现实肆虐地蹂躏。
　　院子里的满天星在溶溶的月光下傍在墙脚边努力地微笑着。满天星丛里传出蟋蟀躲在里面凄惨的叫声。挂在屋檐下路朗送给柳叶的蝴蝶兰正在娇艳地露出笑脸。月帘里悬挂在屋檐下面的泛黄的灯泡散发出的光显得无力而苍白。葡萄架子下面，柳叶坐在父亲的躺椅旁边用艾草编织成的方形扇子在父亲的身体上方轻轻地摇来摇去。蚊子在扇子扇出的风里仓皇而逃，饥饿使它们又无奈地在这对父女身边徘徊地飞，时而发出令人厌的嗡嗡声。这时的柳叶已经从惶恐里走了出来，用沉痛的眼神看着父亲被癌症折磨得消瘦的脸，腊黄腊黄的没有一丝血色。被癌细胞扩散到的右眼肿得凸了出来，左眼却明显的凹陷下去。虽然柳叶刚给自己的父亲打过了止痛针，可他还是用手习惯性地环抱着头。吊在躺椅旁边竹杆上，玻璃瓶里面的药水在导管里缓缓地注入柳叶父亲的体内，才止住了她父亲鼻子里流出来的血。塞在父亲鼻子里卷成一小条状结实的餐巾纸被柳叶轻轻的拿了下来，卷着的纸头上渗了一小节的血，乍一看就像然着的烟头，柳叶把它扔到了放在父亲前面装着灰沫的痰钵里。这时柳叶父亲的眼睛微闭着，脸上还挂着一丝丝惨痛的表情。柳叶父亲病痛发出的呻吟声随着扎在手背上导管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地流进身体里而慢慢的减弱。
　　柳叶看着身体瘦得皮包骨的父亲，再看看从自己父亲鼻子里面流出来，痰钵里面那一钵血和旁边一地的血纸，她的心里面像被针扎了一样难受。泪眼婆娑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在自己的父亲面前，柳叶的脸上现出的是一种充满希望的微笑，她希望父亲看到她坚强的一面，希望父亲能在自己的脸上看到活下去的希望。无奈此时柳叶也只能含泪的微笑。
　　这些吃人的恶魔，有本事你就站到我面前来，别往我父亲身体里躲，柳叶心里暗暗地诅咒着。眼里射出剑一样的光忙，恨不得对准隐形在父亲身上的病魔千刀万剐。
　　这个刚刚步入十五岁的花季少女，面对着父亲血流如注的的鼻子，她显得那么的镇定和坚强。眼睛里流露出父亲早日康复的渴望，身上已经没有了十五岁的阳光和天真。然而十五岁的花季，春天般的年龄正是一个女孩子追求梦想和实现愿望的黄金时代，却被残酷的现实生活绳索紧紧的束缚着，让柳叶坚难地喘息着，脸上的微笑里让人看不到她面对生活的哀伤。父亲的病容让柳叶看到了死亡与她的父亲近在咫尺。
　　柳叶却觉得死亡并不可怕，结束生命只是一瞬间的痛。可怕的是被病磨折腾得死去活来，那种叫人死又死不了，叫人活又活不成的决择，又或许对生和死已经没有了决择的那种尖痛的狠狈。
　　柳叶哭过，是在她的日记里哭，在黑夜的被子里哭。她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来得及感受什么叫爱，便接受了沉痛的生活对她的安排。她本可以无忧虑开心的在快乐的同学堆里，享受着，快乐着，灿烂着。生活却给她安排了她肩负不起的重担，责无旁贷的柳叶面对着这些困难，对着外人她仍然从容的笑笑，没有过多的抱怨生活对自己的不公。
　　柳叶的父亲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的睡去了。星空下的柳叶显得过分的疲惫，她把所有的不快乐和对父亲时常发病受到的惊吓都埋在了肚子里。脸上装着的微笑和轻松是不想让自己的父亲知道女儿被他的病吓倒。夜色里月亮残缺不全的挂在空中，像是在替柳叶难过。柳叶隔会儿又轻轻的扬了扬手中的扇子，害怕熟睡了的父亲被蚊子骚搅醒。柳叶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父亲没有这样子香香的睡着过。每一次的头痛和鼻血都不约而临，记不清父亲有多少次这样子在巨痛和慌乱中用纸巾卷起塞进鼻子里止血，双手抱着头轻轻的往墙上撞，然而止不住的血又从嘴里流出。柳叶停了手中的扇子，抬起头望着夜空中时而窜梭在乌云里，时而露出阴冷面容的残月。柳叶心里在祈求，乞求神灵能保佑自己的父亲早日康复。对于这位十五岁的少女，她能为父亲做的就只有这些。
　　这时父亲被院子外面邻居的狗叫声吵醒了。朦胧的月光下，柳叶父亲微微的张开了疲惫的双眼，右边充满血丝的红肿的眼球，眼皮并没有抬起，便轻轻的用右手遮掩住。像是担心自己生病的样子会吓着柳叶。
　　柳叶轻声问道：爸，你醒了，要回屋里睡吗？
　　他轻轻的伸出左手示意要回屋里躺着。
　　柳叶双手扶着父亲缓缓地走进了内屋。父亲轻轻地躺在了床上，像是害怕再一次惊搅到了病魔。柳叶把蚊子赶出父亲的蚊帐后便挟好了蚊帐口，转身脚步轻快的走到院子外面清理了地上的血纸，洗好了痰钵把它放在了父亲的床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