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1932年的她,没有十六七岁的明眸,也不是青楼女子的媚眼,而是有着如远山般淡定而又确定不移的一双眼睛。 她是贫家女赵国卉,天津起士林餐厅的托盘姑娘,脖颈如荷花杆挺拔。 尽管是天津本地女子,但名声坏了。 因为不认命。 她15岁在教会学校读书时,跟教地理课的美国老师发生关系,还生下了一个孩子。 家里人觉得丢脸,孩子一生下来就给了人贩子。 从此,她自己打工养活自己,希望被来中国旅游的德国绅士看上,无论老少,远嫁欧洲。 他叫陈识,本出身广州富裕之家,因年少体弱,为治病练了咏春拳,每日挥刀500下,30多年不间断。 后因乱世兵变导致家道中落,竟靠咏春拳活着:做过保镖、当过警察、也护送过去南洋的货船。 他本小有积蓄,但浑身的拳法后继无人也籍籍无名,愧对祖师,竟也寝食难安。 为了扬名,也为了传承。 于是北上天津,因为天津是当时武馆最多的城市。 他叫耿良辰,只是天津的脚行(搬运工),也是天津本地人,但家里穷得只剩他一人还待在天津,父母和几个弟妹去了更容易生活的乡下。 本来在脚行也自得其乐,能吃苦的人在哪都能活着。 偶然听闻同行说起一对逛天后宫庙会的夫妻,因为女的漂亮被混混盯上,男的露了功夫,一人打七个。 鬼使神差,他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一路打听,来到了陈识和赵国卉的住处。 一番交手后,耿良辰成了陈识的徒弟,赵国卉成了他师娘。 一年后,耿良辰出师,开始踢馆。 数月后,被军阀副官林希文害死,但林希文却评价他是一个高贵的人。 《师父》是徐皓峰的短篇小说,获得《人民文学》杂志短篇金奖。 2015年由徐皓峰亲自改编亲自导演成同名电影《师父》。 讲述了民国时期南派宗师陈识为了替师父发扬咏春拳,而北上天津开武馆,从而引发了一系列武林传奇的故事。 廖凡饰演的师父陈识精气神十足,不仅收获宋佳饰演的师娘赵国卉的爱情,还大闹了天津19家武馆,扯开了这些武馆师父们不教真功夫的遮羞布,也替徒弟耿良辰报了仇。 02、利益上建立的友谊,常以背叛为结局; 学问上建立的友谊,可以依靠。 《师父》 郑山傲是当时天津武馆届的名师,在那个只出师父不出徒弟的时代,郑山傲也如此,不仅有老江湖的狡猾,还有武痴的纯真。 陈识是在2年前,一次九龙降羊城的北拳南下时,托人跟九龙之首的郑山傲见面的。 陈识只展示了一半咏春拳,便与郑山傲成了真朋友。 得知陈识要发扬咏春拳,郑山傲用他的老江湖头脑帮陈识谋划了一切: 先教会徒弟,由徒弟出面踢馆,踢馆踢到天津武馆能忍受的极限时,由他作为名师出面打败徒弟,将徒弟逐出天津。 然后陈识收取徒弟的胜利果实,在天津立名号开武馆。 徒弟便成了牺牲品。 但郑山傲也提了要求:如果陈识开武馆教真功夫,他会帮他将咏春拳在天津扬名。 陈识考虑了7天,也病了7天:如果答应郑山傲,就是欺师灭祖,因为他发过守密誓言,此生只真传两人。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正是在陈识答应郑山傲准备在天津大展拳脚时,遇见了赵国卉。 别吃了,我见不得占便宜没够的男人。赵国卉 因为和郑山傲的友谊不能让武馆人知晓,他们最后的商谈选在了以德式西餐闻名的起士林餐厅。 又因为陈识心中有事,而起士林的面包免费,他在思虑中吃了6盘面包,每个面包都有3个馒头那么大。 只是餐厅托盘姑娘的赵国卉看不过,多了一句嘴。 只一句,陈识便迷上了她。 经过郑山傲出面交涉,赵国卉父母将她嫁给了他。 缘,妙不可言! 03、 本来他们的婚姻只是一个假象,一段交易。 即使赵国卉只是贫家女,但她是天津本地人,天津女子不外嫁是风俗。 按照郑山傲的谋划,陈识在3年内教出一个有真功夫的徒弟,而这3年内赵国卉跟着陈识隐居在贫民窟,等陈识出名后,赵国卉和陈识的婚姻便作罢。 但他们的缘分才刚刚开始。 不等郑山傲找来徒弟,赵国卉倒先帮陈识引来了一个徒弟:耿良辰。 只1年,耿良辰便出师了。 就在一切都按照计划行事时,郑山傲退缩了。 他被徒弟林希文出卖后,卷铺盖带着一18岁白俄女跑了! 那么陈识的徒弟耿良辰必死无疑! 如果继续按照计划是郑山傲出面与耿良辰比武,耿良辰最多残废和被赶出天津。 可是不在计划中了,天津的武馆们不会让耿良辰活着的,加上又有军阀干预。 陈识又犹豫了,耿良辰确实是个人才啊! 和赵国卉相处的1年中,陈识从未对她讲过自己的出身,而她也从来不问,两人就像寻常夫妻般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陈识给赵国卉的衣服连起士林餐厅的工作服都比不上,也不跟赵国卉多说话,只是晚上一味地睡她,但赵国卉从来不抱怨,她顺从上天的安排。 每天陈识出门干活,她在家做她自己的事。 这样的日子虽然清贫,但也岁月静好吧! 在陈识还在教耿良辰打拳时,他突然带回一只小狗给赵国卉,给她作个伴。 但耿良辰被军阀害死了,当时军阀已经控制了天津所有武馆,陈识决定替徒弟报仇。 于是陈识将他前半生所有积蓄都交给了赵国卉,并嘱咐她立即离开天津,不想去广州也行,随便去哪,等风波过了再回来。 赵国卉很感动,但依然无语,只默默收拾好这些钱财。 在陈识替耿良辰报仇时,赵国卉并没有按计划在车站等,而是等在附近,用信念陪着他。 最后,陈识成功替徒弟报了仇,并用咏春拳打败了天津各大武馆的师傅们,自己也乘上广州的火车走了,只是没有在站台上看见她。 电影《师父》结尾处改编得很妙。 赵国卉虽没能赶上陈识,却也买了去广州的火车票。 在等候时,被武馆周馆长带人找到,但赵国卉丝毫没有怯意,她对一切仍是淡淡地,淡淡地说他犯的事,我担着。 周馆长却说老规矩,逃了,就是死了。 于是一场风波结束。 也留给我们赵国卉一定会和陈识白头到老的想象空间。 结语: 生逢乱世,武馆本应该惩恶扬善的,锄强扶弱的,最不济也应该令人强生健体啊,可惜却成了受政要富贾扶持的只为了装装样子的表面功夫。 《朱子家训》说黎明即起,洒扫庭院。 作者徐皓峰在他的《黎明即起》一文中讲了老辈人四点钟自然而醒,方算一个早晨,四点钟醒,身体最舒服。 而我们这一辈人已经习惯朝九晚五,早晨还是被闹钟惊醒的。 他还说:一个民族改变了一日开始的时间,便换了心理,我们与老辈人甚至不是一个人种。 晚睡晚起的民族和早睡早起的民族,审美和思维方式肯定不同。 而老辈人早睡早起的中国,那时的人们以新衣为礼,以精神饱满为礼。 觉得气色不好,是羞于出门见人的。 人与人相对,亮着精气神,所以人间爽利。 不管是小说《师父》还是电影《师父》,也是讲了我们遗失的精气神啊。 《菜根谭》说君子而诈善,无异小人之肆恶;君子而改节,不及小人之自新。 意思是说:身为君子都具有伪善的恶行,就和穷凶极恶的小人没什么两样;行仁义的君子如果改变自己的节操,反而不如那些能改过自新的小人。 郑山傲便是个伪君子,即使名声被徒弟林希文毁了,依然接受林希文送的钱财,美其名曰买卖。 纵然曾经德高望重,可也逃不过伪善之行。 所以林希文只愿称他是个聪明人而不是高贵的人。 反而得到真传的耿良辰不仅被林希文赞为高贵的人,还获得师父陈识亲自为他报仇雪恨。 耿良辰算是一个改过自新的小人,学拳的过程中,遗失的精气神回来了,所以他是个有骨气的高贵的人。 本来陈识在天津开武馆的心愿是达成了的,但这种装装样子的武馆,不开也罢!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陈识遵守师承,但也在给徒弟授艺的过程中,曾多次心生悔意,因为现实太不尽如人意。 这一天用来陪她多好。 而师娘赵国卉不管是小说还是电影,着墨不多却起到了点睛的作用。 我认为电影改编则更妙,将小说中隐晦的情感用二场打斗呈现出来。 第一场是陈识陪着赵国卉逛街时,遇上街头混混抢钱包,陈识一人力斗数十人,期间还跟赵国卉聊起自己的过往,增加了他们夫妻的感情,也让观众更加喜欢陈识这个角色。 第二场是陈识开馆当日决心替徒弟报仇,电影呈现给我们的是陈识在武馆内智斗,而赵国卉则守在附近等待。 这2场戏为结局作了铺垫。 并不是天津女子不外嫁,只是天津女子的好你接不住。 而陈识接住了天津女子的好,也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赢得了天津女子的认可。 所以,人与人相对,一定要有精气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