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出这个标题后,我竟有点激动,原本这个话题,我完全不懂嘛,不过还好,电影打开了人类认识内心世界的窗口。 我们俗人都喜欢去这个世界看一看;而聪明的人,就爱在人类内心世界的窗口观望。 于是有的成了企业家,有的成了艺术家。 西班牙导演布努埃尔站在中产阶级女性窗口,望到了压抑之欢,于是有了这部片名就让人浮想联翩的经典之作: 《白日美人》。 法国,巴黎。 岁月静好的一天,塞维莉娜和丈夫在马车上说情话。 突然,温柔的丈夫变得凶巴巴,让车夫把她拽下车,拖到小树林里,吊起来,用皮鞭抽。 塞维丽娜苦苦哀求,丈夫无动于衷,临走时对车夫们说: 她是你们的了。 有意思的是,此时的塞维丽娜,表情竟然很享受。。。。。。 原来,这场受虐游戏,是塞维丽娜梦中的性幻想。 人人都有性幻想,有的人的性幻想就好比上海菜,优雅甜美;而塞维丽娜的性幻想就是江西菜,一道比一道火辣辣。 塞维丽娜的丈夫是个外科医生,英俊温柔,收入颇丰,但塞维丽娜始终无法得到肉欲上的满足。 在外头,他们是模范夫妻,回到家,他们分床睡。 丈夫醉心工作,塞维丽娜沉迷幻想,幻想自己受人虐待欺凌,从中得到欢愉。 塞维丽娜就在这种煎熬中,惶惶不得终日。 平日里,她是一个美丽端庄的贵妇,但是内心世界就像太宰治在《人间失格》里写的那样: 我急切地盼望着可以经历一场放纵的快乐,纵使巨大的悲哀将接踵而至,我也在所不惜。 塞维丽娜听朋友说,巴黎有家秘密妓院,有的家庭主妇会去做兼职,她再也忍不住了,跑到妓院卖身。 因为只能在丈夫出诊的这段时间(下午两点到五点)工作,于是老鸨给她取了个艺名:白日美人。 塞维丽娜接的第一个客人是常来的糖果厂老板,一开始塞维丽娜有点抗拒,甚至想逃跑。 男人顿感愤怒,嘴里骂她bitch,顺手就是一巴掌,然后恶狠狠的把她丢到床上,没成想,原本冰冷的白日美人一下就主动了。。。。。。 连老板都惊讶的说: 原来有人喜欢犯贱。 来秘密妓院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些资产阶级碰到塞维丽娜,就像烟花遇到火焰,他们在秘密妓院里,变着花样的玩着那些有关性的游戏。。。。。。 《白日美人》是电影大师路易斯布努埃尔1967年的作品,获得当年威尼斯的金狮奖。 电影正面大胆的直击了中产阶级女性的性幻想和性虐待话题。 布努埃尔赤裸裸的表达了对于资产阶级庸俗、空虚生活的批判。 电影的厉害之处在于,整个故事里,塞维丽娜一会是在幻想里,一会又回到现实。 以至于看完电影,我们都分不清,她到底是在卖淫还是在意淫。 伟大的弗洛伊德说过,梦不是一种躯体现象,而是一种心理现象。 梦是(被压制、被排斥的)愿望的(伪装式)实现,它是一种我们清醒状态时,精神的延续。 这也是为什么人类喜欢做春梦的原因。 梦是欲望的满足。 而《白日美人》通过梦境与现实交融的方式,深入的探讨了塞维丽娜这个中产阶级女性的内心世界。 现实中,塞维丽娜小时候有被管道工猥亵的阴影,加上和丈夫性关系冷淡,于是跑去卖身找快感。 梦境里,塞维丽娜又在不断的幻想中,甚至到了变态扭曲的程度。 第一次幻想,她被吊在树上,丈夫把她送给了车夫们。 第二次幻想,丈夫也在场,塞维丽娜和丈夫的朋友钻进桌底,玩耍。 第三次幻想,丈夫和他那个朋友对决,丈夫干掉了对方,被捆绑在树上的塞维丽娜等来了丈夫的拯救。 每一次的性幻想都是塞维丽娜心理深处的挣扎,她是爱着丈夫的,不想失去他。 所以三次幻想,丈夫的存在感越来越强。 然而,她心理的某一块又沉迷放纵,塞维丽娜游走在双重世界无法自拔。 马赛尔的出现,打破了她双重世界的平衡。 他是一个亡命徒,冷酷暴虐,却真正爱上了塞维丽娜,他得知了白日美人的真名,冲到了她家,他试图让她彻底脱离主流社会。 当贵妇和荡妇的生活出现矛盾时,塞维丽娜希望摆脱马赛尔。 毕竟,人类还是会用道德压制欲望,塞维丽娜需要宣泄欲望的出口,却不认为白日美人是自己的常态。 在第三次幻想后,就意味着她的回归,她离开了妓院。。。。。。 电影的最后,亡命徒马赛尔为了夺回赛维丽娜,将子弹射向了她丈夫。 最终,马赛尔被警察毙于街头,丈夫重伤瘫痪,与轮椅为伴。 从那以后,赛维丽娜再也没作过被丈夫凌虐的怪梦,我在想,也许她压抑扭曲的欲望已经以白日美人的身份得以满足? 《白日美人》中的塞维丽娜一天到晚没啥事,不是喝咖啡就是打网球,过着体面而空虚的中产阶级生活。 生活的庸常,加上童年被猥亵的回忆,让她始终没法真正和爱她的丈夫结合。 她的受虐倾向则是这种持久压抑而产生的扭曲心理。 因此,她渴望刺激,渴望满足那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另一个自己。 我们每个人都有邪恶的欲望,这与身份、地位、道德修养无关。 不仅塞维丽娜享受白日美人的身份。 影片中,从粗俗的商人到高贵的公爵,从亡命徒到享誉国际的医生,电影一并揭露了众人的各种丑恶欲望,秘密妓院就是他们的欲望出口。 《白日美人》的故事发生在六十年代的法国。 那个时候欧洲的经济开始复苏,年轻人急切的登上主流舞台,自由,尤其是性自由,成为了年轻人反抗旧社会观念的旗帜。 在导演布努埃尔看来,资本主义将人变成了不自由的工具。 对底层无产阶级而言,他们是生产的工具。 对资产阶级来说,他们要么道德变得虚伪,忍受空虚生活对精神的压抑,要么被异化成欲望的工具,在刺激和快感中沉沦。 就像影片中的白日美人和她的客人们那样。 我常常在想,我们的生活好像也越来越富裕了,甚至出现各种新闻说,中国将会是中产阶级人数最多的国家。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愈发感觉身心自由的人越来越少,反而金钱的奴隶、欲望的工具越来越多。 这让我想起最近看的《纯真博物馆》里,帕慕克写的一句话: 人生,对于多数人来说,不是一种应该真诚去体验的幸福,而是在一个由各种压力,惩罚和必须去相信的谎言构成的狭窄空间里,不断去扮演一个角色的状态。 之前在微博,看到蔡明亮导演的一句话,顿感心酸,其中几句是: 你问一朵花为什么是红的或紫或黄,它不会给你答案,天地就是这样,自己的样子,有些多一些,有些少一点,都很美。。。我不脏,也不恶心,我是一名同志而已,李康生不是同志,我们一起生活,创作,相互扶持,已近三十年,我觉得很美好,也希望这世界越来越美好。 21世纪了,还让一个这么温柔的导演如此委屈,我觉得是不应该的。 布努埃尔这部《白日美人》过去五十多年了,但放在今天依然是面子一流,里子深刻。 人都有欲望,也都需要发泄欲望。 在一种优越、宽容的社会制度下,欲望应该被合理的引导、宣泄,转化成劳动或艺术创作的动力,最终使人类解放,获得身心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