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叶飞歌第十章

　　我也想你。蒙晓璐呢喃道，把头紧紧地埋进赵书勤的怀里。
　　两人在浴室里缱绻片刻，便出到院子里，若无其事地给鸭子喂食。
　　少时，一个中年汉子扛着一大块猪肉进院子来。却是蒙晓璐的父亲蒙正刚。
　　赵书勤连忙迎上去。叔回来了！赵书勤殷勤地笑道。
　　书勤来了！中年汉子朗声说道。他准备把猪肉放下来。
　　赵书勤赶紧上前协助。两人合力把猪肉卸在一旁的案桌上。蒙正刚擦拭一下头上的汗水，吩咐蒙晓璐打盆水给他洗脸。蒙晓璐打来一盆水。蒙正刚草草地擦了个脸，便张罗午饭。
　　书勤你来得正合适。今天村里举办土王节侗歌比赛。好多朋友都来观看赛事。我宰了两个鸭子，本打算招待他们。他们却不来。不来好啊，咱爷俩办了。蒙正刚乐呵呵地说道，一边吩咐蒙晓璐生灶火，一边把杀好的鸭子拿出来，剁成小块。
　　赵书勤这才意识到今天是农历正月初六，是他们宰喜侗寨一年一度的土王节日子。每到这天，他们村都要举办侗歌比赛，邀请十里八乡的歌师前来同台竞技，一展歌喉。
　　今天的生意不错吧，叔？赵书勤问。
　　还不错。今天宰了三个猪，都卖得差不多了。剩下这点，村里预订了，拿来办酒席待客用。蒙正刚喜滋滋地说道。
　　蒙正刚是村里的屠户，还是养殖能手。自赵书勤记事起，他就一直在村里从事生猪屠宰贩卖业务，至今已有十余年，是村里名副其实的猪肉大王。靠着猪肉生意，蒙正刚让全家过上了吃穿不愁的日子，虽没有大富大贵，但也算殷实小康。
　　当下，蒙正刚炒了一锅血浆鸭，还炒了一盘猪腰跟一盘猪肚，摆上酒，就准备跟赵书勤觥筹交错起来。起初，赵书勤不想饮酒。无奈蒙正刚坚持要他喝，说都高中毕业快上大学了，可以适当喝一点，且不断强调不喝酒就是看不起他这个叔，赵书勤无法，只得用啤酒陪他。蒙晓璐则以茶代酒，坐在一旁陪席。
　　几杯酒下肚，赵书勤和蒙正刚都面红耳热起来，醉态初现。赵书勤平时很少沾酒，此刻连干了几杯啤酒，已有些醉眼迷离。蒙晓璐连忙给他沏上一杯茶水。
　　蒙正刚的嗓门渐渐变大。
　　崽啊，以后要常来叔这里走走。不要学你爸。我请了无数次，都请不动。蒙正刚抱怨道。不过，看得出，蒙正刚对赵书勤还是钟爱有加。否则，他就不会以猪肚款待赵书勤了。在宰喜侗寨，用猪肚待客，一向被认为是主人敬重客人、客人身份比较尊贵的体现。
　　可能是他有点忙，也担心过来后又要麻烦您。赵书勤讪笑道。
　　那有什么麻烦的。我们家虽然不比你们家，但酒菜还是不缺的，管够，管够！蒙正刚豪气冲天地说道。声音也提高了几分贝。
　　爸，小声点！蒙晓璐低声提醒父亲道。
　　怕什么。我们不偷不抢，做人有底气。蒙正刚满不在乎地说道，端起酒杯，将剩酒一饮而尽。
　　赵书勤也拿起酒杯，准备把杯中啤酒喝干。蒙晓璐悄悄地用肘子磕打他的手臂，提醒他少喝点。赵书勤自然会意，便抿了一口又放下。
　　崽啊，我刚才碰到你爸了。蒙正刚继续高声大气地说道，打了一个饱嗝。
　　我爸也来了。赵书勤微微有些讶异。
　　来了。这次活动，你爸也赞助了。村里特意邀请来当嘉宾的。蒙正刚点燃一支烟，猛吸两口。歌王商总也来了，好像跟你爸一起来的。
　　歌王也来了！那待会儿我们也去看看，听歌王唱歌。蒙晓璐兴致勃勃地说道。
　　想去就赶紧去。他们待会儿可能要回天同。人家大老板，业务忙，待不得多久。蒙正刚酒劲上涌，开始醉意朦胧起来。
　　好啊！好啊！我们现在就过去。晚上再陪老爸继续喝。蒙晓璐兴高采烈地说道，拉上赵书勤，风风火火就往外跑。
　　望着两个年轻人亲密的身影，蒙正刚沉醉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赵书勤和蒙晓璐来到位于宰喜侗寨上寨的古歌场。
　　这是一个面积约摸一个足球场大小的歌场。歌场四周密密麻麻的生长着许多参天古树。古树枝繁叶茂，森森罗列，将歌场遮蔽得幽深而肃穆。
　　歌场南侧建有一个高大的舞台。舞台中央坐落着一个小巧玲珑的歌仙亭。
　　此刻，舞台上歌声婉转，舞台下人声鼎沸。黑压压的观众挤满歌场。连歌场周遭的古树上，凡是适合人坐的枝桠，也无一例外都被占领了。
　　赵书勤和蒙晓璐努力挤进人群，找了一个位于舞台正前方且距离舞台相对较近地方落脚下来，静静地聆听台上歌师的演唱。虽然台下人声嘈杂，但由于歌场音响设备得力，歌师们的唱词还是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此时站在歌仙亭中演唱的是一位中年女歌师。她身材高大，中气十足，声音洪亮。就是在歌词的衔接方面，处理得不是很到位，有些突兀生硬，不连贯，少圆润，没有一气呵成的那种流畅美感。
　　女歌师唱完，主持人出来，请台下的评委打分。赵书勤踮起脚，把几个评委的桌签浏览一遍，赫然发现了两个熟悉的名字：商文荣和赵德胤。两人还挨在一起。在他父亲赵德胤身后，站着一个衣着艳丽的女人。根据体型判断，应该就是昨晚跟他父亲在一起的那个女人。父亲公然带情妇到老家来，赵书勤心里很不是滋味。这说明，父亲已经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在大搞婚外情上到了肆无忌惮的境地。他为母亲的善良和付出感到悲哀。
　　正当赵书勤黯然神伤时，全场忽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他回过神来，抬眼往舞台上一看，但见商文荣已经站到了歌仙亭中。他先是简单地自我介绍一番，然后为大家演唱侗歌。
　　商文荣不愧是一代歌王，一开口就惊艳全场。整个歌场顿时静寂下来，鸦雀无声。他的歌声，犹如一洌古老的甘泉，缓缓地流淌过深邃的历史长河，细腻地湿润着每个人心灵中干涸的土地，清越，悠远，激荡，震撼：
　　年纪轻轻犹如旭日出东海
　　光阴似水惯看那花落花开
　　趁韶华扬鞭策马驰走天下
　　待时日再高歌同上凤凰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