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出师不利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 院落里的白梅开始凋谢,整片整片地脱落,飞散,风一吹,满天花瓣,满室幽香。洛阳春季的气候很不好,风大,干燥。 而此时的江南,想必已经是烟雨迷蒙,新绿怡人,会有微风轻拂锦簇花团,雁子低旋高楼章台。容夜与小七已经动身去了江西风光缱绻的桃花村还是那么迷人眼球么? 我让玉色请丫丫过来。 丫丫拉着她的弟弟高文希,规规矩矩地给我磕了个头。10岁的高希文不再是当日的病猫,虎头虎脑,红唇齿白。听丫丫说现在一家私塾读书。 再次拜谢小姐的救命之恩,丫丫和弟弟永生不敢忘记。丫丫又行了个礼。 行了。又是磕头又是行礼,把我搞得手忙脚乱。 丫丫,今天我找你是受人之托问你一件事情。我托着下巴装作很为难的样子:小七走之前找我提亲,他说从江南回来之后,想娶你为妻,不知你心里作何感想? 这丫丫的小脸立马通红,半天都不吭声。 我憋着笑:你不回答,我就以为你不愿意了? 丫丫抬起脸,迅速地看了我一眼,娇嗔:小姐。 丫丫,你小姐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是有房有田,要是你真不愿意嫁,我会养你一辈子。我摸了摸垂在胸前的条小辫子。 小姐,你好讨厌。谁说我不愿意了?丫丫低着头,小声说。 咦这么快就承认了,没戏唱了。我上前拉起她的双手,真诚地说:婚姻不是儿戏,小七是好男人,必定能给你带来幸福,我祝福你们。 谢谢小姐,丫丫开始摸眼泪了:没有小姐的恩德,就没有丫丫的今天。 我捏了捏她的脸:好事呢,哭啥啊?等小七回来,就定了好日子把喜事办了。 丫丫的弟弟在一旁拍着手大声说:以后我有姐夫了,谁欺负我,我就让姐夫揍他去。 这没出息的娃。 用过午膳,去了梅园。 洪叔隔3天针灸一次,他体内还残留着毒素,还有一颗解药要在3月后服用。所以,这调理内力并不能急于求进,我的灵菇菌丸已不多,看着这么一颗一颗地吃在他的肚子里,心里真不是滋味。我下了这个大的血本,指不定人家领不领情呢? 看着那张锅底脸,我甩了下帕子,扭头就走,砰地一声跟人撞在一起。 雷蒙一把扶正我,低声埋怨:走路又不看前面。 我一瞪眼:最近你应该很忙吧?怎么有空来这里。 我放心不下洪叔,瞧瞧他的病情。雷蒙一边说一边跟洪姨打招呼。 看到雷蒙,锅底脸奇迹般地变了颜色,眼角都开了大朵大朵的菊花:雷兄弟有心了。 洪叔气色好多了。雷蒙招手示意我过去。我头一扭,装作没看见。 雷蒙打了个哈哈:我说了蝶儿的医术极好,这下大家都可放心了。可惜没人理他,场面冷清。 我心眼一转:雷蒙,明天开始,你每隔3天来给洪叔过度内力。 为啥?3张嘴一起张口问,这下场面热闹了。 我撇撇嘴皮子:你反正每日闲着,我的药丸珍贵着呢,能省点就省点,反正也没人领情。 上了马车,雷蒙呵斥:洪叔洪姨再怎么也是长辈,你何以如此态度? 他们是你的长辈,可不是我的。我皮笑肉不笑地说。 此话怎讲?雷蒙不解。 你无事献殷勤,不是眼巴巴地指望着做他们的女婿吗?我凉凉地说。 你这脑袋瓜每天都在想些什么?雷蒙给了我一记爆栗:我可不想攀龙附凤。 我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他这才惊觉过来。一把掩住了嘴巴。 瞧瞧,谁说传闲话是女人的专长。 嘿嘿雷蒙干笑了一声:蝶儿,你没明白啥意思吧? 你说没明白就没明白。 码头的轮廓已经出具规模,现场热火朝天。雷蒙指了指不远处的水面:看到吗?那是我们的货船。有它们,现在工地运输材料方便多了。 初春的洛河两岸,风声猎猎。大风卷起浪花朵朵,惊涛拍岸,水花四溅。我看着在水中穿梭忙碌的货船,不由感慨:雷蒙,还记得那些在海上的日子吗? 怎么会不记得,雷蒙皱了皱好看的眉毛:还有那场海战,到现在我一站在水边,还能隐约嗅到血腥味。 我轻轻地环住他的腰。 雷蒙,一切都过去了。 过去了?他低头喃喃:我也希望这一切都过去了,可是看到洪叔一家被清狗一路追杀,亡命天涯,我就难以平息内心的愤恨。 我吓了一跳,一把捂住他的嘴:这话你不要乱说,我们现在踏着的是大清的国土,吃的是大清的米粮。至于他们一家只是每个朝代更替必定的悲剧而已。 你也知道?雷蒙讶异。 我用洪叔的病要挟洪姨招供的。 半夜睡的正香,忽然被玉色一把推醒:小姐不好了,姑爷跟容大公子打起来了。 我迷迷糊糊地被她拖下阁楼,看到院子里黑压压的一群人,唬了一跳:你们这唱的是哪出戏? 丫丫一边哭一边喊:小姐还不过来劝架? 我擦擦眼睛,雷蒙跟容华居然像一对地痞无赖抱在一起滚在地上扭来扭去,一个挨了一脚,一个受了一拳。 我蹲下去仔细一看:乖乖,容华的两只眼睛成了皮蛋。 一把拉开雷蒙:知道你力气大,也不至于招呼自己的兄弟吧? 雷蒙唧唧哼哼爬起来:你偏袒他是不是? 我翻个白眼:我这是同情弱者。说,你们为什么打架?为钱?为权?还是为女人? 容华被小厮扶到一边的椅子坐下,我挥挥手,示意围观的仆人丫鬟散去。 蝶儿,食盐贩卖这事泡汤了。容华痛的嘴里只斯哈:雷蒙这厮今天吃屎了,嘴巴如此的臭。 我转头看着雷蒙。 容华,你给我嘴巴干净点。雷蒙一拍桌子。 我大怒,一把扯起他的衣襟:你给我说清楚,食盐这事你怎么搞砸的? 我,我就是发了几句牢骚。雷蒙醉眼迷离,支支吾吾。 雷蒙这厮,今天在酒桌上当着知府的面骂朝廷,后来连大人都骂上了,说是朝廷的走狗。容华气的发抖:我这几天为了此事绞尽脑汁,千方百计走门路,搭关系,被他这么一搅合,功亏一篑。 我骂的是实话。雷蒙嘀咕了一句。 我明白了,感情这丫的被洪叔一家子的事情刺激到了。 顿时泄了气:雷蒙,你说过,凡事都有你,让我不要抛头露面,不要太辛苦,你就是这样做给我看的。 我们又并非一定要做食盐此等生意,是不是?雷蒙抓着我的胳膊,讨好的笑。 我无语。 我甩掉他的手,走到容华的跟前,长叹一声:我先帮你敷药。 上完药,容华的脸色彩斑斓,活脱脱一个油画调色板。可惜我心情恶劣,也懒得调笑。 有没有弥补的法子?我把脑袋搁在椅背上,敲的砰砰响。 容华一把按住我的头:先别急,容我明天再去说说好话,再怎么孙大人还是卖我几分面子的。 我讨好地依偎过去:容华。 恩。 你对我真好。 回屋一看,雷蒙大刺刺地躺在我的床上。鼾声震天,我招来金熙金旺,把他们的主人当猪一样抬走,省的碍眼。 等容华脸上的伤痕全部退去后,已经4天过去了。我备上厚礼跟着容华去了衙门。可惜只在门口张望一下,就被赶出来了。 过了两天,我们又去衙门转悠,这次待遇好了一点。在大厅喝了盏茶。留下礼物又灰溜溜的回家了。 3天后再去,总算见着知府孙居湜。 孙居湜一脸的无奈:欧阳小姐,不是本府不给你面子,你也应该知晓,贩盐这是大事,我区区一个知府是做不了主的。 狗屁。我腹诽 容华陪着笑说:草民也知道大人为难,只是希望大人看在我们一片诚心的份上,跟盐运使大人说几句好话。 孙居湜干笑几下:那是当然的,但是欧阳小姐的准夫婿那日的言语太放肆,不止本府一人听见。要是再帮你们说话,怕惹人非议,本府乌纱帽不保。 大人您放心,以后贩盐这事跟他一点也没关系,希望大人能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低头捧上一个锦盒。 孙居湜打开盒盖,顿时惊得嘴巴合不拢:盒内躺着7颗夜明珠,个头不大,但是奇就奇7颗尺寸统一,再以北斗七星排列。当下捧着盒子的手都哆嗦起来。 我满怀信心地看着他。 不料,孙居湜拍地合上锦盒。脸一板:无功不受禄,这礼欧阳姑娘还是带回去吧。贩盐这事到此为止。来呀送客。 于是我们莫名其妙地又被赶了出来。 第22章牡丹花会 我连续几天都留宿在梅园,不想回倾城山庄面对雷蒙那张一点不谦虚的脸。 听说有好几个商家都在争取贩盐权,我是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婉婉说:姐姐,你跟雷蒙哥哥吵架了。 唉,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边青青说:要是雷蒙哥哥做了对不起姐姐的事,我帮你去揍他。 你打的过他?我忍不住逗她。 呃打不过,我可以叫干爹去打。 婉婉说:可是干爹不会帮你的,你没看到干爹跟雷蒙哥哥特别要好。 我嗤了一声:那是江湖义气,当不了饭吃。 姐姐,那你不要给干爹治病。青青的眼里闪烁着奸诈的光芒。 咳咳,童言无忌。 这时,雷蒙扶着洪叔走了出来,看到我们三人躺在梅树下叽叽喳喳,端起笑脸。我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丫头,等一等。洪叔开口留人。 我不由奇了:今朝太阳打西边出来不成? 雷蒙腆着脸凑了过来,被我一把推开。 哎,你们年轻人,有事不能好好说吗?洪姨端了把椅子让洪叔坐了下来。 说就说,你们3人,我这里也3人,谁怕谁? 咳咳,这个,贩卖食盐的事情我听雷兄弟讲了。洪叔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袖:每个人都有弱点的,特别是当官的,找其弱点下手。 一言惊醒梦中人。 我朝洪叔竖了竖大拇指姜还是老的辣。 雷蒙拉起我的手说:那咱们回家找容华商量商量吧。 我慢吞吞地缩回胳膊,凉凉地睨了他一眼:您雷公子就不要操心了吧。 雷蒙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精彩无比。 我带上朱氏两姐妹,扬长而去。 婉婉青青进了倾城山庄,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指指点点,呼呼咋咋,相当聒噪。我吩咐丫丫整理出2间朝南的房间,让她们住下来。 容华侧着脑袋瞄了我一眼:怎么?现在不怕惹火上身了? 我没接话,只是把洪叔的话给他重复了一遍。容华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我知道那个孙大人不贪财,是个比较正直的好官,但是他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他的独养儿子。 我睁大了眼睛:孙问天? 嗯哼。 孙问天眼前浮现出一张帅气的脸来,我跟雷蒙订婚的那个晚上,一曲高山流水之后,他就再也没出现过。 是伤心了吗?还是我自作多情了?反正想起来,心里就不是个滋味。现在还有落下身段去求他,我就更郁闷了。 容华打起精神,出门找路子去了。 我爬上一颗梅树,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跟孙问天见上一面。忽然感觉身后的树杆一沉,回头一看,雷蒙那张帅的没天理的脸落入我的眼里。 野丫头。他喊我:还生气哪?说着就把我搂在怀里。 我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怕树杆支撑不住,也就放任他靠上来。雷蒙俯身吻上我的唇:蝶儿,你这几天没回家,我整夜都睡不安稳。 我看着他眼圈发黑,心下一软:你怎么这么蠢啊,得罪了知府,以后难道叫我去跟那帮人打交道? 雷蒙没接话,专心解我的盘扣 唉,这会儿也不指望他能听进去什么。 从树上转战床上,雷蒙体力甚好。他性感的双唇柔软美好,令我欲罢不能。他低哑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说:蝶儿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十指相扣,心跳如雷。 我陶醉在他甜蜜的攻势里,一次又一次攀上了欲望的高峰。 天慢慢地暗了下来,玉画轻轻抠门:小姐,容大公子回来了,他在前厅等您。 我缩了缩脖子,一阵羞愧:容华在外累死累活,我在床上累死累活。真正不厚道。遂推了推雷蒙:你先出去跟容华道个歉,我梳洗一下就过来。 雷蒙翻了个身:道哪门子歉? 那个晚上你把容华打的两皮蛋似的,你好意思说?我不悦。 雷蒙呼地一下坐起,指着腮帮子说:我也挨揍了,你都没理我。 我双手抱胸,冷冷地盯着他:这小子不会是吃干抹净翻脸就不认人了吧? 我迟早揍死他,挖出他那双眼睛,看他每天贼兮兮地盯着你,我就不舒服。雷蒙一边穿衣服一边气哼哼地说。 玉画进来帮我梳头,闻言笑着说:姑爷,容大公子跟您怎么比?小姐喜欢的人是您,当大公子哥哥一般看待呢。 旁观者果然比当局者清。 我高兴地赏了玉画一支金钗。 还没走到前厅,远远地听到雷蒙跟容华豪爽融洽的笑声,不经暗自惊叹世事无常。看我进来,雷蒙讨好地扶着我坐下:雨过天晴。 闻言我笑眯眯地看了看容华。 后者只是微微一笑,低头喝茶。 容华,事情可有眉目?我耐不住性子。 恩。容华略略点下头。仰头喝干茶水:4月中旬有一场花会,很多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都会去,我们要找的人必定也会在那里。 4月?我兴奋地说:牡丹花会?哎呀,搓手搓手。 是的。这次花会由知府大人亲自主会,题名万花会。听说是最近几年来最隆重的一次。 我点点头说:也是,内战结束,百废待兴,是要好好热闹一番才是。 雷蒙插嘴说:我也要去。 我嗤之以鼻:你去你的,我去我的,你别再来破坏我们的正事。 不行。雷蒙果断拒绝:不跟着你们我不放心。 你跟着我才不放心呢,你丫的十足一愤青。 4月15号,牡丹花会伊始。 何人不爱牡丹花,占断城中好物华。疑是洛川神女作,千娇万态破朝霞历代诗人争先诗咏,可见牡丹不愧是花中之王。 可惜开花时间很短,大约一个月左右。所以这次万花会也就举行20天。每隔5天出一个品花节目琴棋书画。 我跟容华分头打听孙文天的去向:作为洛城四少之一他,笛子一绝,那么第一个节目必定会去参加。得先见上一面,至于其他的节目以后再说。 15号那天起了个大早,我第一次正规地打扮了一下:左右边各梳了条小麻花辫,然后分别从额头绕过,固定在耳边,再别上两枚精致的珍珠簪子,其他的长发随意飘在身后。又特意挑了件嫩黄的裙袍穿上。镜子中顿时出现一个美目盼兮的女子。 额28年华。不上铅华也如此艳光四射。想来也不需要其他的计策,美人计就能搞定孙大少。我自信满满地随容华出门去。 城西,万花会。 作为曾经是皇家园林的城西花苑,并非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去。在这之前必须每一个人缴纳2两银子的入门会(倒是很像现代的门票),而且还需要一定的社会地位的人才有资格,作为倾城山庄的女主人当然不在话下。人数也有限制,比如我一张帖子规定只能附带2个人。 当雷蒙知道我要去跟孙文天约会时,死活要跟着一道去,我死活不让跟。最后容华出了个比较中折的法子:让雷蒙远远路跟着,10米之内不许靠近。 雷蒙抱着古琴,酷酷地甩了一下辫子,自顾自地爬上了马车。 城西街道,车如流水马如龙。 由于道路堵塞,我们下了马车步行好长一段路才到达花苑。5天的声乐比赛,第一天则是报名和几场预赛。游人在报名和比赛的同时可以尽情赏花,享受美食,当然也可以谈成一笔生意名花买卖。 我在人群中钻了半天,都没见到孙大公子的倩影,不由撅嘴不乐。雷蒙在排队报名,不时向我展示得意洋洋的笑脸,我干脆背过身去,无视之。 比赛的人很多,像孙公子这样的身份,已经不需要报名就直接可进决赛,所以我们见不到他。游人太多,容华牢牢牵着我的手,以防走散。 那怎么办?今天白来了不成?我发闷。 我们赏花吧。好好见识见识。容华朝我笑笑,露出一口白牙。 过了一道墙,前方流水淙淙,翠竹青青,耳听琴声悠悠。几个雅致的亭格被大团大团的牡丹所围绕,花香阵阵,蜂蝶起舞。亭中放满各色的乐器,有不少才子佳人正信手拨弦。 这里就是下午预赛的地方,雷哥也要来这此地比试一番才能晋级。容华指着亭格解释。 哦,原来那些人是在热身呢。 第23章百花之王 下午,预赛开始。 孙居湜着一款酱紫的官袍,神采飞扬地站在亭格内为万花会致辞演讲,然后宣布参赛选手名单,评委。我定情一看,孙问天居然坐在评委的席位上,一脸严肃。 我放心地吁了口气:终于是千呼万唤始出来。 声乐比赛的才子佳人还真不少,雷蒙居然被排到了第三天。比赛到最后一天选出8名选手,逐一再经过作品参选,选出第一名。 而作为评委的孙问天直接跳到最后一天的比赛我那个鄙视啊,不就是仗着老子是知府么?而容华摇头说不尽然,孙问天的声乐造诣可不是靠嘴皮子说出来的。 但是我还是看好我家雷蒙。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亭中有佳人抚琴婉转而唱。入耳,令人恍惚。我对音乐方面毫无造诣,任何曲子听来基本都一个调调。可是就是这个古色古香的腔调一下子揪住了我的心,硬生生地将我从2000年之后拉到此地,灵魂的交错,时空的转移,只是在老天的一个转念间。 也许,不知道会在哪一天,老天又会不费吹灰之力将我送回原本的年代,而后,我在这里生活的每一个片段,留下的每一个脚印,神不知鬼不觉地消散 如此,该会是多残忍! 雷蒙看着我凄然欲滴的眼神,哑然失笑:不是吧,如此一首破曲子,居然引得你黯然伤神?那日听我的《凤求凰》,也不见得你有多大的起伏? 我呼吸顿时一滞,收了思绪,回了灵魂。 就那首人尽可夫的《凤求凰》,我不听也罢! 第二天换了婉婉赴万花会,我好说歹说,让雷蒙留在家里练琴,为明日的比赛做准备。 洛阳春日最繁华,红绿荫中十万家;谁道群花如锦绣,人将锦绣学群花。牡丹素有国色天香、花中之王的美称,自古以来被人们当做富贵吉祥、繁荣兴旺的象征。 而洛阳牡丹最为出名。 进了花苑,我悄悄甩掉容华跟婉婉。 我知晓容华的情意,可惜我不能予以回报,只能将另一种幸福带到他的身边。婉婉玲珑剔透,若给时间让他们多接触,必定能成一段佳话。 沿着石子路慢悠悠地走,沿途尽是迷人花海,花香袭人,惬意万分。会时不时碰到哪个才子诗兴大发,我就驻足倾听。也会时不时遇到纤纤佳人,抚琴弄箫,我启掌叫好。看着佳人含羞而去,乐在其中! 走着走着,前面突现一个高强深院,有数众家丁守护,不由上前询问:原来院落里面尽是稀有品种的牡丹。 一般人还进不去,花展主人出了3个题目,若能通过其中一道,才能放行。 我不由泄气,诗词歌赋我没有一样可行,文韬武略也是羞于见人。只好在门口伸着脖子徘回。也许看我脸色凄楚,神情可怜。一炷香的时间后,院落出来一个年轻男子,对我长长一揖:姑娘我为何不进去? 我呆了一呆:指了指贴在墙上的入园规章,红了脸摇摇头。 男子一愣,好看的眉眼舒展开来:姑娘如此诚实,那么我就破例一次。我大喜,忙欠身表示感谢,信步就往里走去。 院落里并没有我想象中的人声鼎沸,悠然宁静,花香怡人。偶闻鸟语虫鸣,令人心生怡然。看来拥有货真价值本领的人确实不多,这么想着,心里舒坦多了。笑着问身旁器宇轩昂的男子:公子贵姓? 免贵姓薛。男子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欧阳蝶兮。我凝眉打量他:莫非你就是洛阳四少之一薛威彬? 男子停了折扇,脸带讶异:欧阳姑娘聪明。 我讪讪而笑:真是好运气,出门老遇贵人。 姑娘这边请,让我带你见识下花中之王的风采。薛威彬人如其名,彬彬有礼。 若说梅是冰清玉洁,冰凌严寒中无所畏惧绽放幽香,那么兰则是冰心玉骨,居于空谷而不愿为世俗所污;竹清雅高洁,扎根之处没有任何的杂草能与之同生,残花落叶遍地的深秋里,唯有傲霜的菊,独独姹紫嫣红。 我偏爱梅,在万物萧索的三九天,那抹幽幽暗香扑人满怀,沁人心扉。但是我更怜惜她,为独独突现这番与众不同,扎根冰冷的土地,努力吸取一点一滴水分与温暖,千折百回,呕心沥血,在寒雪妖娆的严冬倾情绽放。 然而,面对眼前的牡丹,我搜肠刮肚却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表达,来赞美。我从来不知道一支植物能长得如此哗众取宠,却又那么高雅婉约。我从来没有看见一株花卉能开的如此妖娆放肆,却又那么雍容华贵。我也从来没有闻过有哪一种花香能如此浓郁热烈,却又那么自得恣意。她在一片深绿中,迎着春风向我含笑点头,花团锦簇,层层叠叠,坦坦荡荡,深情怒放。 原来美到极致就能这般从容不迫! 我由衷地赞叹。 这是牡丹四王之一的魏紫。薛威彬指着一朵紫红色的花:蝶兮姑娘请看:此花花形呈皇冠,花朵丰满,如碗口。花期长,花量大,乃花中之后。 葛巾紫?传说中的牡丹仙子就是这个? 非也,魏紫与葛巾虽然同为紫色牡丹,但是并非同一类花族,且葛巾的花源地是在曹州。 曹州?我摸摸鼻子,选择了藏拙。 在蜜蜂的嗡嗡中,我们踱步到一大片黄色的牡丹前。 这是姚黄。也是我最喜欢的品种。薛威彬伸手轻轻拂过花瓣,眼神专注。 此花香气宜人,不如适才魏紫那般浓烈。我深深呼吸了下。 不错。薛威彬直起身子:姚黄的特别之处在于花初开为鹅黄色,盛开时金黄色。 我来来回回走了一圈,奇道:确实,而且每棵高低一致,花形整齐,于碧叶中脱颖而出,尤为光彩照人。 蝶兮姑娘好眼光。薛威彬含笑望着我。 我叹曰:不愧为花王。 赵粉在后院,过去看看,小心脚下。薛威彬带头往前去。 赵粉因出自本朝赵家花园,且花色为粉红而得名。薛威彬娓娓道来,看得出是牡丹忠实的粉丝。 旧时称童子面。 我对他莞尔一笑:确实很形象,花色粉嫩,娇艳欲滴,犹见我怜哪! 蝶兮姑娘风采出众,人比花娇,令百花含羞。薛威彬忽然结巴起来。 我摇头叹息:此话过誉了。 牡丹传承千年,力证历史的兴衰峥嵘,沧海桑田后,如此从容淡定,却依旧美得惊人心魄,我自愧不如。 前方左转,院落豁然开朗。 咦,是蝶兮姑娘么?有人突兀地打断了我的沉思。 我抬头,见是孙问天一袭黑袍立于百花丛中,姹紫嫣红里蓦然多了一种庄重的黑色,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 我满怀喜悦。 薛威彬与孙问天象征性的拱了拱手,看的出两人是旧识。 来,蝶兮,我们去看豆绿。薛威彬连姑娘2字都省却了。我脸一热,侧目去看孙问天:孙公子与我们一起吗? 恭敬不如从命。孙问天一晒,撩袍跟来。 这就叫豆绿?我惊讶地指着眼前的花问道。洛城二少含笑不语。 世上居然还有绿色的花,真是不可思议。豆绿花蕾圆形,最外面的花瓣看上去非常厚实,包裹着里面嫩绿的内瓣。像现代我常吃的包心菜。 内心花瓣密密集集,折折皱皱,热闹的仿佛要挤出来。真难为了细长的花梗,硬生生地被压低了腰肢。我爱不释手地摸了摸,又闻上一闻。 今日真是不虚此行,让我大开眼界。我真心实意地向薛威彬道谢。 言重了。其实姑娘蕙质兰心,跟威彬一般也是惜花之人,今日能认识蝶兮,是我之大幸。薛威彬眼光灼灼。 可惜,罗敷有夫,恐怕薛兄一腔痴情要错付。没等我接话,一旁的孙问天自顾自的开口了。 要不是还有求于他,我真想揍的他满地爬。 孙兄此话怎讲?薛威彬声音略略焦灼。 城南的倾城山庄你听说过吧?她就是山庄的主人欧阳蝶兮。孙问天笑的无辜。 我抿了抿嘴,狠狠地送了他一记白眼。 啊?这薛威彬顿时石化,脸色发白。 我嫣然一笑:薛公子在意这些?莫非从此以后不肯与蝶兮结交? 我绝非这个意思,蝶兮天意弄人啊!薛威彬拱手告辞,仓皇而去。 唉,我美目眨巴眨巴:这古代的人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欧阳姑娘又用这副脸孔来诱惑男子,实是可恶。孙问天显然还不肯放过我。 我压下恼怒,脸上却笑得更加明媚,朝他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哼 不上当,我眼珠子一转:牡丹除了四大名花珍贵,还有其他的稀有品种值得一观么? 果然,孙问天转过身来:我带你去看二乔。 我抬头看看天,耸了耸肩:可惜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可好。 孙问天脸色不豫,我暗暗偷笑欲擒故众。不懂了吧? 第24章花有二乔 出了花苑,发现自家的马车就停在门口,我愉悦地朝孙问天挥挥手。 进了马车发现里面坐着个黑面神,仔细一瞧:不是雷蒙还有谁?看他脸色,仿佛我通奸被抓包一般,我刚跟两位美男赏完花,心情舒畅,不跟他一般见识。 一路无语。 下了马车,雷蒙连扯带拉把我拖进了家门。大厅人可很多,十几双眼睛嗖嗖地飘过来。婉婉一头扎进我的怀里,眼泪稀里哗啦:姐姐,怎么才回来啊,你不知我们多担心你? 额这大白天的担心个毛啊。 蝶儿,你是不是存心的?容华脸色青白,估计也气得不轻。 我我怎么成了众矢之的了呢? 晚上不许吃饭。雷蒙落井下石。 我凉凉地看着他说:饿着我,你舍得? 最好饿的你出不了大门。雷蒙大力踢飞跟前的椅子,扭头就走。 唉,眼下也管不了许多了,先安慰泪眼婆娑的小美女要紧,我贴在她耳边小声说:我是故意走开的,想让你跟容华单独赏花,怎么?你不高兴吗? 婉婉猛地睁大美目,一脸不可置信,然后忽然满脸通红地跑开了。 然后我无奈地看着容华:你也生气吗?我看花迷了眼,忘了时间,后来碰到孙问天,顺便就约好明天相商。 我只是担心,容华过来拽了拽我的辫子:你没跟我们一道回来,雷哥急坏了,你快去给他赔个不是。 我笑嘻嘻地凑过去问:赏花愉快吗? 容华扭头就走,颇有点气急败坏。 吃了晚饭,我累极,埋头就睡。 赔不是?没门,我又没有做亏心事。 次日我带上青青去赴孙问天的约,青青乐的像只小鸟,笑的眼睛都成一条缝。我忽然有点心酸:贵为皇孙,常年流离失所,也许从没有过享受过一天的快乐生活吧? 青青,姐姐带你去吃流水席好不好?我捏捏她的小脸。 姐姐,何为流水席?青青嘻嘻笑着。 我哈哈一笑:吃了就晓得了。 雷蒙抱着琴已经在马车上等候多时,我才想起今天是他的比赛。不由有些内疚。于是讨好地抱着他的胳膊说:我和青青等下看你表演,给你加油哦! 哼,你还是去赏花去吧。雷蒙气哼哼地说。啧啧,这语气酸的。 我抓着他的胳膊左右晃荡,晃的他说话直哆嗦:你。你。到底想干嘛! 那我真的去赏花了?我继续晃。 你敢!雷蒙黑眸一暗。 不敢,不敢,小的听雷大人吩咐。我流着哈喇子。 雷蒙一把扯回胳膊转过身去:懒得理你。可是我明显看到他的嘴角翘起,这口是心非的男人。 带青青在花苑逛了一圈,挑了几盆长相好的买下。然后就吃流水席去了。整个过程雷蒙亦步亦趋,贴身护航,我连偷瞄美男的机会都没有。想起与孙问天的约会,不由急出一身热汗。 申时,雷蒙抱着琴开始去试音。我和青青找了个树荫坐下,等着他出场。这时有个小厮打扮的人走到我面前行了一礼:请问是欧阳姑娘吗?看我点了点头,他继续说:这是我家公子给您的,请姑娘过目。说完递上一张纸条。 蝶兮:我在老地方等你。孙问天 神了,这孙问天不当侦探太浪费了。 我抬头看雷蒙还没出来。低声跟青青交代了一番。猫着腰穿过花丛,惹的青青在身后咯咯直笑。 孙大少还是昨日一身黑袍,我左右看了一圈,没发现他人:怎么?薛公子没来? 他一甩衣袖:那我去唤薛兄出来,告辞。 唉唉,我急忙拦着他:我只是随便一问,你别小气。 那走吧。孙问天自顾自地走了。我一头雾水,低头跟上:去哪啊? 孙问天抬起折扇轻轻敲了一下我的额头:赏花。 一路行来,一路有人不断跟孙问天打招呼:孙公子真巧。孙公子久仰。孙公子赏花?孙公子辛苦如此等等,害的我几步一停。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每个人寒暄一番后总要盯着跟在他后面的我问上一句:这位姑娘是? 可恶的是孙问天不答反笑。 于是,连锁反应:奥,孙公子好福气。才子佳人郎才女貌恭喜恭喜还有一个居然说:佳偶天成。 佳你个头,我气得鼻子都歪了。 好不容易进了一个院子。我呼了口气终于清静了,一抹额头,居然满手是汗。我鼓着腮帮子:这样可不行,事情没办成,我快搭上半条命了。 正搜肠刮肚找机会单刀直入贩盐话题。忽然,手一热。孙问天居然很自然地牵上我的手:走,带你去看二乔。 于是我傻乎乎地又跟了上去。 蝶兮你看,这边的牡丹:同枝花梗,开了2朵不同颜色的花。我顺着孙问天的手指看去:果然,一枝2花蕾,一红一白。 二乔?哪一个是大乔?哪一个又是小乔呢?我不由疑惑了。 孙问天哈哈大笑。 喏,再看那边,一株开一个花朵,花瓣却有两种颜色。 一边红似火,一边白如玉。我看呆了: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果然名不虚传。 名花?倾国?我岂非就是那唐玄宗了?孙问天不经意地靠拢,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男人味。 饶是我身经百战,此时也不由自主地脸红了。 他握着我的手更紧了。 孙公子,其实我找你此时不开口更待何时。 嘘别说话,你听,花在歌孙问天一根手指点上我的朱唇。 话说了一半被打断,我暗暗气恼。一用力甩开了他的手:我找你真有事。 我盯着孙问天慢慢收拢的笑脸,心下忐忑。 恩,我知道。他懒洋洋地应了句:真难为你,憋了这么久才说出口。 我的脸更红了。 好吧,后日下午有我的赛事,你到时来捧场,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孙问天的手指由点改捏,搭上我的下巴。 我被迫抬起头来:你知道我找你什么事情? 他凑上脸,气息在我的耳边:你被我父亲大人赶出知府大门3次,这个我还是知晓一点的。 我狠狠地拍掉他的手,一把推开他:这只狡猾的狐狸,一直知道我接近他的目的,却从头到尾让我一个人演独角戏,而他自得其乐。 如此就生气了?他挡住去路:我送你二乔赔罪。 我真想挖出他的眼珠子当围棋子。 回去的时候,亭中的比赛早已经结束,雷蒙和青青也不知去向。我暗暗叫苦。一路绞尽脑汁盘算该如何向雷蒙解释唉,有家小的人多不容易! 回到家,雷蒙没见着,倒是孙问天相赠的牡丹刚好送到。二乔亭亭玉立,欲语还羞,我忍不住再惊艳一把。若是将它置于卧室,必定花香绕梁,怡心宜性。 姐姐,你回来了。青青从角落溜出来,惊喜地看着我手中的牡丹。 雷蒙哥哥呢?我低声问。 在阁楼,他自己的寝室里。姐姐,你当心。青青的脸上写满同情。 我硬着头皮上了阁楼,雷蒙的卧室房门紧闭,我徘回了半天,鼓足勇气推门进去。 滚!雷蒙的声音充满火药味。 是我。我捏着嗓门,嗲声嗲气地走过去。只见雷蒙抱着琴站在窗前,一动不动。我心虚不已:雷蒙,下去吃饭了。 雷蒙大力地转过身来,他的脸色铁青,两眼怒火熊熊:去哪里了?你不是说过要听我抚琴的吗? 我一惊,我从未看到过他有这般生气,不由心慌不已。 说不上来了是吗?你不说我也明白的很,你陪另外一个野男人赏花去了是吧?雷蒙咬牙切齿。 我心慌意乱只知道老老实实点头。 雷蒙怒发冲冠,两手一扬,手中的古琴狠狠地砸向地面:既然如此,我留着它又有何用? 卡擦琴落地,无数木屑飞溅,古琴瞬间四分五裂。我惊恐地倒退。 我惊恐在地看着地上的碎片,尖声叫了出来:不要这样 欧阳蝶兮,你真让我心痛,你让我失望!雷蒙一脚踏上碎琴:从今之后,我断然再不会抚琴。我一把拉住他的衣袖:雷蒙,你听我解释,我只是跟孙公子聊贩盐之事,你相信我。雷蒙冷冷地低头看着被抓的衣袖,一声不吭。 我不知道他会挑那个时间来找我,是真的,比赛今天错过了,后日还有一场我还有机会的不是?雷蒙,别生气。我几乎是低声下气地哀求。 雷蒙慢慢扳开我的手指:你让我怎么相信? 他的脸色明显好多了,我抚了抚惊跳不已的心口:先去吃饭,我们一边吃一边聊。 他大力撞开我,一甩手,径自下楼去了。 我转头看着满地的木屑,心头突突乱跳。 糟了我猛然想起大厅的那株二乔,拔腿就追了上去。可是已经迟了,只见雷蒙脚尖一挑:整盆牡丹倒飞着撞到了门柱哗啦一声巨响,花盆一分为四,泥沫一地,红白2个花朵霎时分了家。他犹是不解气,大步走上去,狠狠地将它踩到脚底下,使劲一碾。 顿时原本价值千金的二乔成了一堆烂泥。 我无法呼吸,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我愕然地望着依旧怒气冲天的雷蒙,这般的他竟然是如此的陌生,陌生的让我遍体生寒 我哆嗦着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久久回不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