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叹为观止的药发木偶

　　泰顺药发木偶戏属于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我在十年前机缘巧合，得以目睹药发木偶戏表演的全过程，迄今仍为那叹为观止的壮观场面所深深震撼。
　　为了观赏这场难得的表演，我于隆冬季节跟随几位朋友驱车赶赴泰顺，去寻访大安乡大洋村住着的唯一一位国家级药发木偶传承人周尔禄。
　　当我们赶到村口时，周尔禄和他的儿子、女婿、堂哥正在的马路上对飞天药发木偶进行最后的安装，仅此工序就得花上半天时间。而整个木偶的制作过程更是繁琐、复杂、精细，从制作黑火药、削制木偶、采集竹子、将竹子炒干、描上各式图案、糊上五颜六色的纸，总共需要整整50天呢，而一树木偶的制作成本也需4000元人民币。
　　泰顺县文化局非遗中心主任季海波娓娓道出泰顺药发木偶的历史，药发木偶在泰顺自明代开始兴起，迄今已有300多年历史。它的特点是以火药带动木偶表演，是一种独具观赏价值的民间手工技艺，向来都是口传身授、传男不传女，目前的传承人只有4个，国家级的只有周尔禄1人。而周尔禄是从其爷爷那儿传承下来的，原来，周尔禄的爷爷是药发木偶传承人王氏家族的女婿，他虽然耳濡目染岳父的手艺，但那不过是一点皮毛而已，并未得到真传。直至有一天，奶奶偶然回家小住时发现一本详细记载如何在不同部位装药信，就能使这些木偶在烟花的燃放过程中作出跳、翻、转等不同的动作；而如何通过改变配方里的相关成分来改变整树烟花的燃放时间等等的手抄文字记录，记忆力超强的奶奶如获至宝，连忙将其熟记于心连夜赶回家一一向丈夫面授机宜。后来，岳父在一次制作火药过程中意外引爆身亡，后代再也不愿接手这项危险行当，传承了十几代的秘方因此在王家失传。而周家却一直传到周尔禄这一代，他打12岁开始就参与父亲制作木偶的整个过程，迄今已逾半个世纪。
　　季海波告诉大家，药发木偶一般是用于民间还愿的，都在元宵节燃放，若遇“行花年”，药发木偶也会前来登场助兴。因其总共有10层，高高耸立，自下而上层层燃放，因此一树木偶就被称为一树“琼花愿”，属民间最高礼节。2006药发木偶经国务院批准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而今，4位药发木偶制作艺人都年事已高，这一宝贵的传统戏曲形式已到了濒临消亡的境地，亟待大家着力共同保护。
　　当年65岁的周尔禄正在仔细地搓着火药引信，并将牠们头尾相接，生怕有一点差池。我发现用于装火药的竹子好像有点与众不同，“这是什么竹？”我不禁好奇地发问，“不孝竹，是我特地从福建寿宁山区运来的。”周尔禄的回答令我愈发好奇，我不由地伸手抓住地下的一根不孝竹反复琢磨“哦，我明白了，因为它是空心的，没有心，所以才叫‘不孝竹’对不对？”周尔禄继续忙着手头的活，回答道“它虽然叫不孝竹，却最有用，是制作药发木偶的必备材料。因为这种竹子管子细、孔径大，在燃放中不易产生烟雾，可以达到良好的视觉效果，也不会污染环境。”
　　周尔禄告诉大家，竹子运回家后，要截成半尺长左右，然后和着砂子一起放在锅里炒干水份，因为无论如何晒，还是会有水份，那就会影响火药的燃放效果。药发木偶的关键技术在于火药的配制，因为这关乎着烟花色彩、燃放时间等，他的黑火药主要成份也不过就是硝酸钾、硫磺、杉木碳、雄黄、樟脑、生铁等，只是彼此的比例却是个不能与外人道的机密。
　　周尔禄介绍说，一树药发木偶由烟花、木偶、流星炮、火凤凰等几个部分组成。烟花即周尔禄亲手制作的传统烟花，传统的品种有柳花、梨花、龙吐珠等。后来又加了花炮，这样配搭起来比较热闹；木偶有鲤鱼跳龙门、猴子翻跟斗、财神爷、西游记、三国演义、陈十四娘娘等，要根据所还愿的不同而选择，木偶统统藏身于纸盒中；流星炮有自己特色，个小升空高度大，还有一种“双飞蝴蝶”，燃放后像两盏灯一样从高空下降；火凤凰吐花最后燃放，算是压轴戏。我们闻此满怀期待，希望早日一睹药发木偶戏的绝代芳华。
　　华灯初上，现场聚集了很多村民，大家屏住呼吸急切地期待着一睹药发木偶的飞天过程，只见黑暗中一只浑身闪着亮光的老鼠从天而降点燃高高耸立的木偶最低一层，又倏忽闯入黑夜之中不见了踪影。点燃起来的纸盒在药力推动下一下子分开来，盒内所藏各式戏曲人物、神话人物等木偶造型在耀眼的火光中五彩纷呈、凌空飞舞、栩栩如生，而牠们身上的纸衣并不见丝毫破损。而每推开一层，就能令现场聚集的村民发出一串串惊呼，“太美了！太美了！真是大开眼界呀！”、“哇，太好看啦！”最兴奋的要数刚临周末放假的孩子们，他们欢呼雀跃，并纷纷表示自己要回家写一篇日记交给老师。
　　只见烟花越燃越绚丽，现场惊喜不断，紧接着，烟火伴随着鞭炮的霹雳吧啦声此起彼伏，最终引燃高高站立在顶端的火凤凰，火凤凰在大家目不转睛的注目礼下飞快地旋转起来，待得它释放了自己所有的美丽和精华，一切忽然归于沉寂，我仿佛还陶醉于凤凰涅槃的无限遐想和憧憬中，“大开眼界！叹为观止呀！”不知不觉中，我已热泪盈眶。
　　到了不得不跟创造这一辉煌的艺人们一一道别的时刻，我依然无限眷恋，紧紧地拉着他们的手忙不迭地说：“谢谢，非常感谢！我还会再来！还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