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深夜的女子

　　冬天的凌晨有着很浓的雾气，她没有看见。因为那个时候她在自己的睡梦里挣扎不休。可是她知道，这个冬天的雾真的无边无际，因为每天清早起来的时候，她都会看到窗外的世界笼罩在一团氤氲中，她看不清楚远处的山，远处的树，还有远处的那一片天空。可，她能看到阳光，冬天里的阳光在东方慢慢地走出来，对每一个人微笑，笑容温暖。她喜欢这样的阳光，让人感觉温馨。她会走到阳光下，然后仰起头，闭上眼睛，让阳光轻轻地抚摸着自己年轻的脸蛋。这样的冬天真好。她想。
　　我恨你，因为我深爱着你！她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完整的。她不是擅长文字的人，她对文字只是一种喜爱。因为很多时间里，那些别人写下的文字都能给她安慰。所以，她想，如果可以也自己写一些属于自己的文字。所以，她写下这样的一句话。
　　可是，这句话并不是无病呻吟。而是别人所说的那样：有感而发。她觉得每一个人到了最伤心最痛苦或者最幸福最开心的时候都会从内心里迸发出一些灵感。擅长写作的人会用文字写下来；擅长画画的人会画下来。当作一种纪录，作为一种见证。不管以后身在何方，只要想起这些就会忆起当初的喜或悲。
　　我们的生命里有着许多这样那样的记录，不管世事如何变迁，都会在某个地点某个时间提醒我们，曾经那样爱过、恨过，笑过、哭过，拥有过、失去过，成功过、失败过。
　　她是喜欢黑夜的女子。她总是觉得自己的身体里流淌着的是黑色的血液，她总是觉得像她这样的女子是不美丽的，是阴郁的。她给自己的评价是：我是一株生长在阴暗角落里的植物，不会开花，不会结果，只是不停地滋长，有着纠缠不清的藤条，缠绕着自己，也缠绕着周边那些可以依靠的东西。荣荣枯枯，没有人注意，没有人欣赏，安静地生长，安静地枯黄。
　　每一次她看着自己长长的头发，就觉得像一团海藻，纠结在一起，如同她内心里的所有喜怒哀乐那般。
　　不管春夏秋冬，她都会在深夜里出门，长长的头发从来不用任何的东西束缚起来，任由它随风而动，或者安静的垂落下来，遮住她的大半边脸还有大大的眼睛。
　　她习惯低着头，她不想看城市的繁华，不想看城市的霓虹或者路灯闪烁，不想看城市路人那一张张冷漠而空洞的面容，更不想看到情侣们的相依相偎。她喜欢这样的一句话，那是在网络里看到的，低下头，走在别人的幸福里。
　　但，她却喜欢城市的灯红酒绿，喜欢那些可以醉生梦死的地方，喜欢看那里昏暗的角落，喜欢看那些激光灯摇摇晃晃，喜欢看那些在吧台上跳舞的女子，喜欢看那些在舞池里挥舞着双手，分不清方向的男男女女在疯狂，喜欢那里的暧昧，喜欢那里的烟草味儿，喜欢看那些高大的帅气的有着冷漠面容的笑容温和的男人，喜欢坐在一个角落里狠狠地喝酒。
　　昨天这样喜爱，今天依旧如此钟情。
　　她只是喝啤酒，一小瓶一小瓶地喝，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边喝边看着酒吧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她觉得这里就是一个小小的世界，人间百态都可以一目了然。
　　内心肮脏，欲望横流的男人们像发情的动物一般东张四望，寻找着同样也发情的女人。那些目光里写满了情欲。寻找着猎物的美丽女人们像个狡猾的狐狸一样在各种各样的男人身边穿梭不息，用一张张不同的面具面对一个又一个下流的男人。
　　忙碌的侍应生用微笑招呼每一个面容善良或者可恶的客人。从这里到那里，满足别人呼来唤去的变态要求。
　　低着头甩着头专心地玩着手中的音乐机。把最诡异的最激情的音乐奉献出来，让每一个人都能在这里得到音乐的冲击，放下一天里的所有不快。
　　在吧台上跳舞的女子，极尽挑逗之能事，用各种各样的姿态，让所有人的眼睛里都塞满自己的身体。那些让人恶心的男人吹起响亮的口哨和着酒后的喝彩一起在酒吧里响起。
　　所有的人都心潮澎湃，所有的人都空虚到想找一些东西填充，哪怕只是一杯啤酒，哪怕只是一声吼叫，都可以让心平静下来。这是不是叫做安慰。
　　她坐在那里，喝着酒，摇晃着头，头发左右而动，在彩色的灯光下变得迷幻。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妆扮，看上去素净和简单。这就是她的本色。简单的外表，复杂的内心。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一个可怕的人，不动声色的下面却隐埋着那么深厚的像火山一样沉积着的熔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地就喷出来。把自己埋葬了。
　　她看到有一个男人低着头吐了一地的污染物，然后冲进了洗手间。她笑了笑。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安静，诡异，冷漠。
　　一个面目可憎的男人摇晃着身体举着两个装着满满的酒的酒杯走到她的面前，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小姐，请你喝杯酒。男人把酒杯放到她的眼前，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她看，她接过那个男人递过来的酒杯然后仰起头一饮而尽。然后面无表情地对那个男人说，请你不要叫我小姐。还有谢谢你的酒。
　　那个男人说，好。不叫小姐。叫美女。美女真是海量。我们再喝一杯吧。男人把台上的红蜡烛举过头顶，那是叫侍应生的动作。不用了。谢谢。我这里有酒。她把酒瓶拿在手里对着男人扬了扬。
　　那个男人没等她答应就坐在她的旁边。然后，用一种下流的表情靠近她。她感到一阵恶心。她很用力很坚绝的说，请你离开这里。我不喜欢别人的打扰。那个男人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得寸进尺，对她说，美女，别这样认真了，出来玩都是朋友嘛，不要拒人千里，你说是不是啊？
　　她不想再说话，不想对这样让人恶心的下流的男人说任何的话。她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在原处，一动不动。眼睛看着对面那个帅气的男孩。那头一样长长的头发，让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她想起那个把她的心拿走了却再也不归回的人。想起了他身上的烟草味，想起他温暖的身体，想起了他夜晚里的温存还有那个冷漠却让人感觉安全的笑容。她想着想着，心开始又乱了，她狠狠地又喝了一口酒。
　　那个男人以为她不会理会，然后把手放到她的腰上，她回过头冷酷地看着那个男人，说，请你放开你的手。那个男人却假装没听见，依旧越来越用力，想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她实在忍无可忍了，她噌地站起来，用力地给那个男人一巴掌，清脆的声音被埋没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
　　那个男人也用一种冷冷的目光瞪着她，她妈的，你敢打我。那个男人举起手也很用力地抽了一下她的脸。同样是一声清脆的声响，有几个人看着他们，那些人的目光里全是一种想看热闹的幸灾乐祸。她感到了疼痛，她感到脸上的火热，她知道这个时候脸上一定有那个男人难看的手指印。她甩了甩自己乱了的头发。她说了一句话，谁都没有听清楚的话。
　　她把台上的酒瓶紧紧地握在手里，嘴角里露出一个可怕的笑容，眼神凶狠，面无表情。她对那个男人说，对不起，我敬你。说完，用酒瓶对着男人。那个男人发出一阵胜利和笑声，很刺耳。男人笑着仰起头想喝酒的时候，她手里的酒瓶就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头上，酒瓶没有碎裂，可是那沉重的一击，让那个男人倒在了地上，不停地叫着。一瞬间，女人们的惊叫声，好事者的喝彩声，那个男人的谩骂声夹杂在一起，让人感觉混乱。几个保安冲过来，站在中间。不让她们再接近，防止事态再恶化。
　　她把酒瓶丢到地上，然后拍拍手，在人们的各种各样的目光中离开了酒吧。她知道如果这个时候不离开就会发生可怕的事情。而那几个保安都没有阻拦她。因为保安中有一个人是她以前的朋友的朋友。保安们围着那个男人，她最终走出了酒吧。然后，在路边上了一辆出租车。
　　她在离家不远的地方下了车。她站在一棵树下，哭了起来。低低的，沙沙的，像风吹树叶的声音。
　　我恨你。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像今天这样。我恨你。可是为什么还是爱着你。
　　她看着夜空，无边无际。孓然一人，走在寒冷的夜里，走在灯下，走在漫无边际的想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