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行

　　当职工被鼓舞起来以后，他们的手段必然要对职工本身使用。就像革命成功以后他们要改开，把你鼓动起来去追求金钱然后再把你的金钱弄没了。明明是因为排号担水困难被迫使用大桶，却在用冷眼小瞧使用小桶担水的邻居，什么一担顶他俩担啊，呸。
　　八八年四月二十九日凌晨，我写道：今天又要出差去河南干工程。还有：我们一行五人，要精诚团结。我的女孩今晚上夜班我刚送她回来，我告诉她我出差以后不要忘记给我的花花浇水，我告诉她说我们之间的配合一定会好起来，别灰心，等我回来，在家注意安全，不要领外人来我们的屋子里玩。
　　这次去河南出差我在那里呆了有一个月多，本想回家后好好写一写，可事情一拖再拖一直拖到现在已经全忘记细节，因为那几个字是在出差前写的，下面只是大概。
　　记得我们是先坐大客到济南，再从济南转车还是大客还途经了一些艰难险阻的路段还有，一些土路集市之类的热闹特别是两省交界处。我们的目的地是河南清丰县招待所它其实距我们山东很近但路难行，到达以后已经很晚但招待所的所长还是一喊就到，他给我们安排了最好的房间住下又马上让食堂准备简单酒席并亲自为我们派饭。这让我感到很意外也使我的第一次出省经历倍感亲切，河南人真是太热情实在但所长说：今天有点晚先吃个简单的明天中午正式为你们接风洗尘，我远道而来的朋友们，这里就是你们的家。次日中午的酒席很正式更丰盛而且招待所里的大小官员来了七八个，他们把我们五个人间隔开坐一大圈看上去有点气势汹汹，正当我们不知所措有点心虚时刻他们砰砰砰连开三瓶白酒，更奇怪他们有个规矩说是：我们这里敬酒不叫敬酒叫我给你倒个酒，但倒酒的规矩是倒一个你喝俩倒两个你和四个倒仨你喝六个。因此，所长首先给我的张同学倒酒，这下可把他给吓呲吓野巴吓傻了过去，平时胡吹海滂在这里没用，入乡随俗你要守这里的规矩。我看他是没有好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捏着鼻子，一个俩又一个俩还没等再一个俩就昏死过去，这还要感谢想当年的耳碗子酒盅。我也很不习惯如此喝酒但至少还能抵抗一阵他们也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给个下马威震一震就行，然后他们自己人开始海喝。我们几个有去睡觉的，有看热闹的，有套近乎的，只有我在明地里继续大口吃肉暗地里小声自斟自饮。
　　这个工程一周时间差不多圆满完成，结账时所长说现金没有那么多最好也不要带现金回去而汇票还差个手续要等一周左右，实在不行你们留个人在这里等一周把汇票带回去如何。张同学长途电话请示说行，但他是不能留在这里他说他还有任务其他人他还不放心只有我是最佳人选就问我，我心想再住一周没啥事拿着汇票回去也行就是有点亏待在家盼着我快回去的女孩啊但没有办法为了这笔公款，那就只好这样吧。
　　这一周过得昏天黑地，吃睡看电视上街溜达没有好看的人和事但，这里有一种早点我真是吃恣了也没别的吃喝。它是一种白色的胡辣汤用张同学的话说就是些鼻涕，吃的是一种叫窗帘的油条，就是把像油条一样的一片面中间割几道缝下油锅炸就是个长方形油条，问他们就说这叫窗帘。周末时我去问所长他说还不行，这我就有些为难但关键是他还一个劲地劝我说：我说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河南，看样子拿汇票还得过些时日，我看你不如趁机会出去转转，去趟郑州嵩山开封府，去旅旅游。我听了当然会心里一动，在这里实在太乏味但我还没有给我在家等我快回去的女孩写封信呢，电话也不知打哪里去，我哪有那心思啊。再问，他就说你再等两天，再等等。
　　有时烦了还真有想去旅游的冲动，但我转念一想我在这里老老实实地等还有补助能报销，但我若是自作主张自己外出去旅游他们会不会算我擅自脱离工作岗位其花费能给我报销吗，再说这次住宿是免费他们都知道，虽然也听说过他们出差旅游一起搞但谁知道他们是如何操作啊，再说留下的钱也不宽快这个老同学，也不多留点钱也不告诉我没事去旅游。就这样我在担心来担心去中又过了差不多一周时间，汇票还是不行，我当时就没想过旅游回来给主任带件当地特产或礼物就一切ok。
　　第四周才开始我就打算豁出去，打听了一下出游路线和花费又问了下所长他这次说再有最多两天汇票就到，我一听还是别去了吧，一去再赶不回来再耽误了汇票所有功夫再付诸东流我就是个立场不坚定的人物功亏一篑还让河南人笑话：这个大傻子，早叫他出去旅游他不去，现在汇票来了他又去旅游，还是先不给他回来再叫他等上一个月再说。你说我亏不亏啊，我劝自己，下次吧，年轻还有机会啊，下次吧。
　　我记得拿到汇票的当天下午我就马上离开了清丰县，我知道我要去濮阳坐车回济南没有直达车。我不知道汇票是个什么玩意有多大作用但汇票上不到四千块是大原因，要知道那会儿我的月工资也就五十元左右四千块是我五六年的工资总和真的怪吓人。我在濮阳车站买好次日的车票找到一家旅馆住下前台说：没有单人房间，你可以把两个床位都买下来就是你一个人住。我思前想后还是算了吧，我还是省点钱吧，住单间还得把自己的补助搭上。但我又不敢把汇票交给前台保管虽然有指示牌说贵重物品交柜保管，因此那天夜里我是不敢努力睡觉而且半夜真就又进来一人，悉悉索索放东西，扑腾扑腾翻被子，叽里咕噜喝开水，扒扒嚓嚓翻包裹，哗哗啦啦洗屁股。我把汇票装进一个信封攥在手里伸进枕头下面谁也不知道，次日一早汇票还在我就很放心。
　　坐车从濮阳直奔济南再倒车回潍已经很晚，我先回家向父母报到胡乱吃点饭再回我的屋里休息睡觉次日一早我去单位财务恰好遇见谭厂长下楼，他看无急急忙忙就问忙什么我说：来送钱啊，我刚要回钱来啊。在财务交完帐我回车间向主任说明白他叫我先回家歇几天再来上班，我心说哪有功夫歇班啊，我要把耽误了的青春找回来啊。我的女孩，我的女孩，你在哪里啊，我要马上找到你，我要马上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