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载明：雨中泛舟

　　雨中泛舟
　　九月上旬的一个星期六上午，雇了轻舟，慢悠悠向马蹄滩而去。
　　虽然是阴天，却看不出有雨，云并不阴沉，云层也不紧密，在高高的天空悬着，似乎很快就会散去。风一点儿也没有。云层下的视野，显得格外空旷和明晰。玲珑剔透的明月湖就呈现在这空旷和明晰里。此刻我才品到了什么是山清，什么是水秀，原来这山清水秀并不在骄阳烈日下，却在这并不阴沉的云下面的宁静里。
　　一颗心儿，一个人儿，一叶舟儿，就悠扬在这空旷和明晰里，悠扬在明月湖的宁静里。山清的梦里，水秀的梦里
　　时间也溶入梦里，轻舟悠扬到午后，风、云，山、水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可突然听到船篷顶噔噔噔的响。艄公说：下雨了！
　　话音刚落，哗啦啦的声音响了起来。
　　明月湖上陡然张立起雪亮的瀑布，不见了云，不见了山，就连紧挨着湖边的那些葱绿的树也看不见了。看近处湖面，那哗啦啦又不是瀑布，分明是葡萄般大的且透明的雨珠子，密密麻麻，啪啪啪击在湖面上。湖面霎时绽开一片雪白的莲花，瞬间凋零，又瞬间绽开，如此环复演绎着。
　　一叶舟儿，一个人儿，一颗心儿，就在这瀑布下，就在这莲花上。
　　人仍在悠游，舟仍在悠游。此景此刻，如欲登仙，定能羽化！
　　一会儿，瀑布收了，听不到哗啦啦了，湖面上的莲花也不见了。一切复归宁静，山还是那么清，水还是那么秀，天空的云还是如要散去的云，太阳已若隐若现。
　　通常的感觉，雨后即有雾起，或有凉风习习，可却看不到雾起的兆头，青萍之末亦无信息，所见的视野仍是那么空旷和明晰，明月湖仍是那么玲珑剔透。雨不会下了吧！
　　不！先是噔噔噔，后是哗啦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第二仗雨，比第一仗雨来得更急更猛。天公好象把所有银河的水都向这明月湖倾来。那瀑布似乎有无数层，那雨珠子也分不清是葡萄那么硕大或晶莹，哗啦啦变成了哗哗哗，那莲花的绽开和凋零也变得模糊不清了。
　　几分钟之后，瀑布嘎然而收，哗哗哗嘎然而止，一切又回到第一仗雨后的画面。
　　“不能说雨不会下了，雨还会来的，三仗雨，还有一仗”。艄公这样说。
　　果然，舟行不远，第三仗雨果然来了！
　　这次的瀑布和前两次不一样，出奇的透明，且不均匀，有的地方厚，有的地方薄。透过瀑布不仅可以看到近水，还可以看到远山。这是难见的景致！透过雨瀑观景，朦胧与清晰不断地变幻着，观者的眼帘里的朦胧和清晰如魔幻般交替闪现，朦朦胧胧，清清晰晰近水时清时暮，远山时明时暗。
　　真是三仗雨，结局最美丽！最令人难忘！最令人遥想！
　　一颗心儿，一个人儿，一叶舟儿悠游在时清时暮时明时黯里。
　　马蹄滩头观马蹄，舟行尽处觅舟行。
　　未见真马蹄，却有新景来。
　　正回舟时，忽见数十米远处驶出一叶彩舟。舟上空着，只有使舟之人。注目使舟人：竟是一妙龄苗条村姑。身着莲花般雪白的裤子和湖水般碧绿的上衣。身段子说高不高，说矮不矮。短短的发辫子紧贴着后颈。这是一个侧影，那眉儿眼儿只在想象之中了。
　　她目不斜视，划着划着，两眼直盯着前方。她划着时身子的起伏和她专注的神情透露出的某种特有的气息，那特有的气息又形成特有的氛围，正与徐志摩《再别康桥》那氛围吻合。“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轻轻地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看似划的悠扬，舟飞如箭，把我的小舟远远的甩在后头。想看清楚个眉儿眼儿，在轻轻地走里，我的眼睛里，村姑营造的意境也朦朦胧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