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故事三十三，在人，不在命

　　很早以前，土溪乡的曾家沟叫大石坝。
　　这里的李员外生在绅粮屋里，从小只晓得吃喝玩乐。
　　他逢人就说：发财是我命中注定！
　　这里的曾叫化生在穷人屋，五岁死了爹娘，没得依靠，住在岩缝头，要饭过日子。
　　有一天李员外显要自己，在大门上写了一幅上联，要别人来对。
　　上联是：升官发财皆由命。他的女儿李彩珍看到了，对了个：发家致富在于人。
　　李员外认为女儿有意跟他反起投，冒火说：世人只有由命不由人，哪有由人不由命之理呢？好嘛，我就看她由人嘛！
　　第二年，李员外泡六十大生期酒，除亲朋好友祝生外，叫化子也来赶酒了，很热闹。
　　叫化子坐席时，员外也去敬酒，他看到有个叫化子十六七岁，长得很端正，就拉下了席，
　　叫旁边人领到另外屋里看起来。其他叫化子都来求情。员外没说好歹，叫他们吃饱了各自走就是。
　　李员外问清了曾叫化的姓氏名谁，家住哪里后，
　　叫家奴另摆酒席招待他，曾叫化莫名其妙。
　　员外叫曾叫化大件大件拈肉，大口大口喝酒，吃得半醉半饱的时候，
　　员外拴着叫化子的耳朵说：等一下我把女儿嫁给你。
　　叫化子一听，吓得酒从额头冒出来了。
　　心想：睡瞌睡的地方都没有，才笑人罗。想找个空空溜走算了。
　　曾叫化跟员外说：员外，承得你看重，我尿胀了。屙了尿来说。
　　员外说：你不要放屙尿扒子哈。
　　果真，曾叫化一去就不回来了，员外气心慌了，
　　把女儿和堂客喊了出来，对她们说：把彩珍嫁给曾叫化子，牵马出来，让她上路。
　　堂客一听，吓落了魂，对着员外冲了一句：你疯了！员外说：女儿的对子，不是在人不在命吗？叫她走！
　　母亲没法，给了几锭银子，看到女儿出门了。
　　那匹马很怪，它各人找得到路，一会儿就追到了曾叫化，
　　跟到了岩缝头。李彩珍下马一拜说：
　　哥哥不要嫌弃，爹爹把我许配给你，我也心甘情愿。
　　曾叫化说：你是千金小姐，我是光棍叫化，咋个能配对对嘛？
　　小姐说：只要勤快，要饭也饿不死。曾叫化说：那就依你了。
　　小姐要拜堂，曾叫化才想起，今晚还没得夜饭吃。
　　对小姐说：等我出去要点饭来，不是拜了堂还没吃的哩！说完就走了。
　　曾叫化晓得隔不远的杨秀才在修房子，剩菜剩饭多。就跑到那里去了。要回来几大碗残汤剩饭。他对着岩壁壁，作揖磕头拜了堂。吃了饭钻进包谷壳头热热和和地睡到了大天八亮。
　　小姐同曾叫化要饭，讨两碗一个一碗，讨一碗一个半碗，夫妻俩很笑和。
　　有一天，小姐，对曾叫化说：杨秀才不是对你好吗，他家修房子，拉石头拉木料搞不赢，你用我的马去给他帮忙，凭劳力找碗饭吃比讨饭好一些。
　　曾叫化跟杨秀才一说，秀才高兴死了。
　　曾叫化做活路，要米不吃饭。秀才觉得奇怪，就问：煮起现成的不吃，拿米去做哪样？
　　曾叫化说：我岩璧里还有个叫化婆。
　　没有好久，杨员外的房子修起了，见曾叫化老实忠厚，干脆叫曾叫化来看管；
　　小姐把岩壁旮旯打整出来种庄稼，收了些粮食，日子比以前好多了。
　　曾叫化在杨秀才家有一年多了。
　　有一天他大起胆子问杨秀才的女的：娘娘，你们生娃儿吃些哪样哟？
　　杨妻说：男子八叉的，问这些好脏人哟。曾叫化说：我那个叫化婆小姐肚子长娃儿了，装不住要落下来了。
　　杨妻才明白过来。
　　杨妻跟丈夫商量，装了一背鸡、蛋、油、糖，送给了曾叫化。
　　曾叫化背回了岩壁，不久小姐就生了一个白胖胖的儿娃子。
　　这些好的吃了，小姐还是没得奶。曾叫化急了，又去请教杨妻。
　　杨妻让他到池塘里捞鱼，给小姐吃了发奶。
　　曾叫化运气好。一下就打了九条鱼，欢欢喜喜拿回去给小姐吃。
　　小姐见鱼活生生的。舍不得伤生害命。
　　叫曾叫化拿回去放生，把个叫化搞得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只好按小姐说的去做。
　　杨妻晓得了这个事。认为这小姐心肠好。
　　就跟曾叫化说：明天，我约几个人背点发奶的东西去看她。
　　曾叫化回去跟小姐说了，小姐忙从包里取出一锭银子，
　　叫去街上买点菜回来。准备迎接客人。
　　第二天，小姐也起来忙灶上饭菜，曾叫化打整岩壁。
　　不一会儿杨妻她们就来了，
　　看见小姐长得又乖又秀气，说起话来也文文秀秀的，一点不俗气，
　　办的饭菜，又甜又香，有盐有味透好吃。
　　一看岩壁角角，还堆得有粮食，把小姐爱在心窝窝头去了。
　　杨妻回家后，把在曾叫化岩壁看到的稀奇，摆给了秀才听。
　　秀才很同情他们的苦衷，两口子商量拿间屋给曾叫化爷子住。
　　曾叫化对杨秀才更加巴心巴肠，小姐做鞋。绣花，也给娘娘帮忙。
　　曾叫化两口勤奋开荒，又种了几面坡的庄稼。
　　那年收的粮食堆了半间屋，有一天，夫妻俩又去开荒，忽然挖到一块石板，
　　他俩把石板挖出来，发现下面有个洞，里面白晃晃的，
　　仔细一看，哎呀，是一洞银子。
　　曾叫化跟杨秀才说了。杨秀才以为曾叫化是说了要的，也开玩笑说：
　　是银子就担到堂屋来。曾叫化老实，就去挑，担了一天才担完了。杨秀才看了真是银子，也弄得眼花缭乱的。
　　杨秀才是个耿直人，不贪横财，
　　跟妻子商量，将这些银子给曾叫化买成田土。
　　曾叫化去：跟小姐说了，小姐说：杨秀才对我们太好，银子给秀才家，我们守着这些开荒田土，勤巴苦做。吃穿不愁就是了。
　　杨秀才见他俩不愿，就在买土的契约上通通写成他儿子的名字。
　　后来把大石坝都买完了，曾叫化两口子还一点都不晓得一晃七年了。
　　李彩珍想起了父亲的七十寿辰来，
　　小俩口商量，回去为父亲祝寿，做了寿衣十套，软彩、硬匾样样都有，火炮香烛买了几大挑，
　　生日那天，请了力夫回娘家了。
　　大坝这几年遭天干，佃户没得好大个收成。
　　李员外搞惯了，一天游手好闲的，光吃不理家，很快就破落下来了，
　　七十岁生期早就忘记了，哪里还去安顿酒席哟。
　　一天，李员外听到吹吹打打，火炮震天个响，就出来看热闹，
　　看见一个人领着一帮人来了。
　　李员外问那人：你把这些人领到哪里去呀？
　　曾叫化说：为老丈人祝寿！员外说：哪个是你的老丈人？
　　曾叫化说：你就是。我是为你祝七十大寿来的。员外被搞恍惚了。
　　这时，李彩珍走上前来，拜见了父亲，员外才想起来。
　　昕说曾叫化子发了财，周围团转的人都来看他们。
　　曾叫化把杨秀才给他买的田土，送给大石坝的穷人，
　　大石坝的人没得哪一个不称赞曾叫化的，就把大石坝改名叫曾家沟。
　　曾叫化见老丈人年已七十。无人照应。就从杨秀才屋搬回老丈人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