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胖与瘦

　　无论跑到哪儿，总能听到胖与瘦的议论。拿来做文章，心里就有点虑。既是人人能谈的话题，做出点新意便难。只好从我做起，写点真情实感，以补底气之不足。
　　本乡人的口语中，原没有一个胖字。大约是因为过去千百年，肥胖作为一种现象，并不存在。例外的胖人是有的，人们叫他壮、大块头、壮婆猪那几乎都由遗传因素决定。
　　此生不曾壮过！母亲说我婴儿之时白胖可爱。（奶胖而已，生于三年困难时期，先天不足可以想象）十个月时大病一场，从此不再白胖。我每每看到电视里映出非洲小灾民硕大的头颅、排骨尽露的小身躯，就不由想到自己的童年。那根根可数的肋骨，是可以多来米发弹钢琴的啊！
　　我的童年期，父母是双职工，倒不致没有饭吃。然而我们那时是基本繁荣昌盛，鱼肉少吃是自然的：我们是乐园，少读书玩得野是自然的。我的同龄人们，一个个黑、瘦、馋，状如猴子或非洲小灾民。
　　地处鱼米水乡，再穷尚能管饱饭。就我家而言，还能吃精制大米，超出常人了。我到了多年以后，才知道这精制其实于我有害。我到了三十几了才知道五谷为养，五果为助的养生古训，才知道蛋白质、脂肪、碳水化合物；大米的营养竟：不如被乡人看不起的小麦；水果除了好吃，还有于人极为重要的维生素，等等。我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总带着羡慕的眼神，去看人家隆起的二头肌，发达的胸肌。看自己细似芦竿的胳膊，不能不自惭形秽。半大的小伙子凑在一块，常常要比量胳膊的肌肉：手指卡着比粗细，扳手腕比力量。我见了总是远远避开。在乡野的顽童中，在头脑简单的时代，发达的肌肉总是具有权威性，强拳（权）就是公理。而我，就只有形诸于梦了。在梦中，自己力能扛鼎，象传说中的大力士，（那时不知有举重、体操，更不知有专门展示肌肉的健美运动）通体变得铁一般坚硬。
　　读了十来年书后，我才不再羡慕发达的肌肉，形而上了，想，肌肉是发达不了了，头脑可不能再简单。而且颇自负地看不起四肢发达的人。因为依我的阅历，肌肉发达又兼头脑聪明的人，实难见到；再者，纵然见到体格、精神两旺的人，我当时也否定之否定，倾慕于心智与灵魂的健旺者，这多半是受了鲁迅的《藤野先生》的影响了。
　　后来我的形而上就不时地遭一下挫折。譬如在城里时，我结识过一位爱唱歌的朋友，与我交往时常亮开他的歌喉。我原本是喜欢唱歌的，听他一嚎，我就跟着哼起来。可是跟他一比，我的声音就如童声一般的纤细。他总是自豪地说：我这音箱比你的好啊！看看他的身板，不能不叹服，而又自惭形秽了。
　　还有更严重的挫折，是在排队的时候。由于力气不足而被挤出队外的例子便是常事。若是买电影票戏票，还可以不看。轮到购火车票就麻烦了，买不到便走不成，竟至于被逼到背水一战的地步，有些惨像。
　　写这些，说的其实是健壮，而不是胖。曾几何时，我抬眼看周围，实实在在的胖子一下子多起来，尤其是小胖墩，也雨后春笋似的冒出来。听听看看外面的世界，刚刚温饱了的国民已经在掀起减肥的热潮了。电视里有关减肥的广告，已充塞荧屏。我看着不由感叹：发得可真快啊！以前还只限爱苗条的少女，现在快全民减肥了，减肥快成运动了。可惜的是国人总是好静不好动，少毅力和兴趣来运动减肥，多求诸于药物。写到此看看自己的肚子，猛发现不知何时，已叠出许多。快打住！
　　明日该出去活动活动了，为了一防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