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乡土作品15）挑豆粒儿

　　（我们小时候2）挑豆粒儿
　　作者：赵雁明
　　有一项非常普及的儿童成长左脑锻炼方法，被心理学家视为经典绝招，就是弄两个小盆，一双筷子，一个盆里装点小球，然后让孩子拿筷子把球一个个夹到另一个盆里。据说这个枯燥的技能训练，不但能训练孩子的动手能力，还能极大开发儿童的智力，就连有某些心理障碍的孩子，都适合用此法训练，非常有效。
　　我们那个年代的孩子，父母都不懂心理学，更没有智力开发之类的理念，大孩子带小孩子，还得帮助家里做家务，喂鸡打狗，烧火摘菜，只有是力所能及的劳动，天经地义都得做。心理学这个挑豆粒儿训练，以前秋冬时节经常做，做得比训练量还多出许多倍，只不过心理学家提倡使用筷子夹，我们用的是拿小手儿挑，一粒一粒挑选好豆粒，挑得头晕眼花手抽筋，即使挑到心里不耐烦，也得忍着坚持着。
　　从前村里分黄豆，是有说道的，籽粒最饱满的，都留作明年的豆种，然后挑选的好豆子，都交与国家充公粮，之后的豆子，才是分给各家各户的。所以，分到家里的黄豆，会有虫咬虫咯的，会有受潮发霉的，还有必须挑选出来的贼豆粒。那贼豆粒儿，比正常的黄豆粒儿小一圈儿，但滚圆坚硬无比，泡水里一天一夜，也不带柔软的，牙咬到贼豆粒儿，能把牙齿蹦掉一个茬儿。贼豆粒儿外观上与黄豆粒儿没差别，就是小了一点，挑豆粒儿，无比把贼豆子优先挑出来。
　　我们小时候，挑豆粒儿也不是挑完一小盆，而是一簸萁一簸萁地挑，一口袋一口袋地挑，甚至是一麻袋一麻袋地挑，反正家里分多少黄豆，就得挑选多少。你可以发动弟弟妹妹帮忙，也可以分做几天来完成，但绝对不能糊弄，挑得再好也没有奖励，倘若不专心致志挑选好，很有可能挨笤帚疙瘩打屁股。所以，每次挑豆粒儿，心里都是一百个不愿意，但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炕上放好吃饭的饭桌，炕里那头的两条桌子腿儿，拿东西垫起来，让桌子呈十五度到二十度的倾斜，桌子靠近炕沿儿这端，放置一个簸萁接黄豆，桌子面上放两溜儿筷子，把黄豆挡在桌面上，然后就可以挑豆粒儿了。把桌子倾斜，是想利用豆粒儿的圆滚，让一部分黄豆能自己滚到簸萁里，或者能直接把没有瑕疵的豆粒推到簸萁里，桌子上剩下的，要么是豆瓣儿，要么虫子咬过的，要么发霉长不圆，要么是最小的贼豆子。
　　舀上一小盆需要挑选的黄豆，小心倒在桌面的最上端，无比是小心翼翼倒，否则那豆子就会哗啦一下都溜到簸萁里，还得重新来。倾倒的过程，边边拉拉的好豆粒儿，就会受重力滚到簸萁里，然后的过程，就是耐心挑选扒拉了，眼睛盯着豆子，看好那些粒儿没问题，轻轻加力拿手扒拉一下，让其滚到簸萁里，遇到有问题的豆粒，要么拨拉到一边儿，要么直接挑出来，贼豆子是必须当场挑出来的，因为它也滚圆，别看它的粒儿小，滚进簸萁里的能力，一点不比好豆粒差。
　　就那么专心致志地手眼配合着，就那么专心致志地慢慢挑选，一小盆儿，两小盆儿，簸萁里的豆粒儿，不见其多，口袋里待挑的黄豆，不见其少，屁股坐得不得劲，那就站着，身子歪得有点乏，那就换个角度。手都挑得抽筋了，眼睛盯得都累了，口袋里依然还有那么多。心里那个愁呀，仿佛长途跋涉一样，看不到路的尽头，多盼有人来帮忙？多盼有人说歇一会儿？自己给自己定目标，挑完这半口袋黄豆，说啥也不挑别的了，若是挑不完，过几天再说。
　　拾柴喂鸡，都比这活儿好多了，挑到一半儿时，是最考量耐力的，使劲拍拍口袋，赶紧把簸萁里的好豆粒，装到袋子里，此时，若是有刚会走路的弟弟来捣乱，那一定得挨几下打。扒拉完一盆豆，把挑出来的坏豆，倒进猪食盆里，随便鸡鸭猪去吃，然后接着酝酿专心的情绪，继续挑选下一盆。挑呀挑，选呀选，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终于赶在吃饭前，把多半口袋的黄豆，都挑选好了。妈妈会夸夸，但此时总跟妈妈讲价钱，挑选豆子也罢了，我可不再挑选稻光子（大米里夹带的极少部分稻粒），爱谁挑谁挑，我的眼珠都累得疼。
　　挑豆粒儿，最烦挑那种土豆子，有时队里也分点豆底子，就是扬场剩下来的，带有土坷垃，土面子，沙粒子，还有豆粒豆瓣子，挑来挑去弄得满手土，还得把好的豆瓣也挑出来，拿着费劲，捏着太小，更费神儿，更费工夫，但那时分的黄豆太少，二十斤留作年豆腐，二十多斤要烀酱块子，还得有几十斤去榨油，都是自家吃，务必一粒一粒挑干净。挑豆粒儿，也无形之中，锻炼了能力和耐心，其实也很感激无意之中有了心理学上的历练。
　　其实童年吃点苦，也是一种福气，多学点技能，多学点本领，真的挺好的，我无悔那时帮妈妈挑豆粒儿，帮妈妈做点家务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