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大一寒假工

　　紧张的期末考试结束了，也就那样，背了几天书，时间就这样过去了，现在轻松许多，大家都忙着回家，心情异常激动，毕竟是大学的第一个假期，而我却淡定的收拾行囊准备去打工，地点已经确定是南京，对于哪个城市其实都无所谓，关键是出去就好。不想带太多行李，也不想拉行李箱，就买个手提包装了两件衣服，被褥到那边再说吧，又去图书馆借了两本书，想在工作之余充实下自己，都准备好后就等着那个代理的通知了。
　　同学差不多都走完了，我也该走了，代理打电话说在学校北门集合，我拿好东西就往那里走。大一其实还很羞涩，再加上谁都不认识我更沉默寡言了，代理让我先跟我们学院的学姐站在一起，还跟她们说我一个人让她们多照应照应，哎，这时我才觉得有点小孤寂。不过还好，我总感觉有种力量在我身后，让我坚持这样做，我的内心还是很强大的，估计是小说的浪漫和幻想在激励我，让我一个人可以应付很多寂寞。那些学姐也不爱说话，应该是不爱和我说，反正我对她们也没有感觉，没有那种让我很想和她们相处的感觉，她们只是一般的普通人罢了，我何必跟她们聊太多。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门口，等着来接我们的大巴车，傻傻的不知想些什么，反正我的眼神是游离的，其实我没有很悲伤，只是这样就是我想有的状态而已，似乎在享受着什么。后来认识的一个朋友跟我说，我们刚到工厂的餐厅那会儿，她跨过茫茫人群一眼就注意到我了，我的沉默和眼神让她觉得我很悲伤，同时也在欣喜自己至少比我强，也把这跟正在和她通话的妈妈说了，自己还好因为看到了我，很是安慰。估计很多人都那样想吧，我的发型也比较幼稚，也不知到底有没有人在注意我。
　　过了没多久车来了，喧哗躁动一番，一切稳妥，车走了，离学校越来越远，我先闭上眼睛理理思路，反正有很多要想，然后再开始休息，路程还很长。车缓缓地行驶，安静一段后，车内开始热闹起来，笑声、说话声、吃东西声音在我耳边嗡嗡响，想睡又睡不着，也没感觉到饿，我坐车一般都不喜欢吃东西或许是我想太多了，对未知的一切太在乎，思想真的放不开，不能毫无顾虑地吃喝睡觉，更不想有太多的失望。旁边的两个女同学在小声说我奇怪，到现在什么也没吃，她们脸上的那眼神、那表情，我真是鄙视到绝境，别以为我没注意到，哼。安静、吵闹断断续续，车走走停停，终于到了目的地南京，哇，这里也太荒凉了吧，附近都是些大片的空地和零星的工厂，希望一切顺利。
　　刚来这几天是最难受的，处处陌生不适应，厂里的保安大哥先带着我们熟悉环境，我随着大部队在人群中悄无声息地走着，厂里的老员工投来奇怪的眼神，有的还跟旁边的人议论我们，指指点点有说有笑，怎么感觉自己就是个可怜的犹太人进入了可怕的集中营，真受不了这样的目光，很不自在，还好不是我一个人。然后开始分宿舍、领被褥、领工装、聚在餐厅填表、发饭卡、录指纹、分配工作岗位等等。到哪都得排队，这一批都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排队时还碰到几个能聊天的人，她们好像是大二的，来这打工的大部分都是大二以上的，大一很少，她们还佩服我，说我才大一还一个人就来这了。我也挺自喜，觉得这样选择是没错的，早体验早远离，殊不知自己天生就是受苦的命，为啥要这样折磨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哎，我就是个悲剧。
　　忙了一天，终于可以去找自己的宿舍了，别人都希望和要好的分在一起，我无所谓，到哪里不是住啊，关键是也没认识的人一起。找到了我所在的铺位，刚放下东西就有人从后边拍了我一下，说是要和我换宿舍，她当然是想跟好朋友住一起，天呐，这人我熟，不就是在车上说我的那人嘛，算了，不为难她了，这也没什么，算是成人之美吧。我就说：行，反正我一个人，无所谓。没想到这句话给我不久就会认识的好朋友一个极差的印象，冥冥之中还真是缘分。那人很感激我，带我到了她的宿舍，后来我也挺感激她的，因为在这个宿舍我遇到了两个能聊得来的朋友，在这过得还算快乐。我开始收拾东西，没想到有人开始注意我了，就因为和我换宿舍的人回去后学了我对她说的那句话。员工宿舍条件很好，有暖气还可以洗热水澡，我去厂里的超市买了点日用品，然后回去整理东西，期待着明天会到什么样的车间工作，还挺担心自己胜任不了，太没自信了，不像个大学生应有的模样。
　　第一天可能太奔波了，晚上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竟然睡得很饱，第二天早早起床，在宿舍楼下集合，然后念到名字的跟人走就行了，全神贯注地听，我们五个人跟着一个姐姐走了，她带我们来到了车间，跟我们讲了很多规矩、要注意的事项，然后发给每人一套防尘服，穿好就跟着她进去了。神啊，太震撼了！这场景、这环境简直跟太平间没啥区别，我也是出生以来第一次见第一次进来，暗无天日的，喜欢阳光的我会被憋死的，看来上学真的是明智的选择。当把我们分到各个流水线时我沮丧到了极点，这工作太伤眼睛了，对着很亮的屏幕在上边找瑕疵，哎，没办法只能认命，你是来打工的和奴隶差不多，我感觉没了太阳和自由，生活真是太惨了，心中的那种压抑没法形容，我沉默不语，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新的岗位、新的环境和陌生的面孔，个个都等着欺负你，好人一个也没有，太委屈了，这种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滋味真不好受，我太矫情了吗？总觉得我跟别人不太一样，可能是想太多、太幻想了。刚开始让老员工教我们，大人还行对我们都还不错，我真看不惯那些小年轻，女的就别说了，自以为是，估计同性也没啥吸引的就处处为难你，个个那模样，觉得会干这个好光荣啊！那德行也就是干这个的命，不是我看不起她们，而是她们太看得起自己了，这人品不值得我同情。男的，哎，有好的，有的也真是猥琐，耐心教你还不忘处处彰显作为男人的优越感，那得瑟劲以为带个口罩就可以挡住丑陋的面容，当自己是个魅力男，我去，都是什么品位呀，丑就算了还不好好做人。我绝对不要沦落到这种地步，过这样的生活，和这样的人一块工作。
　　我是个赶早不赶晚的人，到了陌生的地方更是这样，刚来这里我有点胆怯，处处都很谨慎。早上很早就起床了，由于起得早到餐厅人也不多，几乎都是刚下夜班的人，吃完饭就早早地进了车间，7点30开始工作到晚上8点多结束，中午匆忙吃个饭就得进去，我几乎不怎么和别人说话，一个人默默的适应这里的生活。不知什么时候和宿舍的人渐渐熟悉了，晚上回去宿舍没几个人，因为有一部分上夜班，没什么事就和她们聊天，问问学院、问问年级等乱七八糟的，我很健谈如果碰到对的人，很幽默说话也很搞笑，她们也都爱听我说。一个大二的叫大芳，一个大三的叫大熊，我习惯叫她熊，有些巧合就是没法解释，大芳就是在餐厅看到我的那位，熊就是因为我随口的一句话觉得我是个很随意的人，从而对我印象不好的那位。还挺有缘份的，竟在这里相遇，我每天唯一的乐趣就是回去跟她们聊工作中遇到的事，我讲她们笑，在车间和宿舍我完全就是两个人，车间很压抑，宿舍很快乐。有时中午吃完饭在去车间的路上还能碰到她们，大家顺便聊几句，感觉蛮不错的，然后各自朝各自的车间走去。
　　对于陌生的环境总有个适应的过程，在这也有些日子了，对工作流程也慢慢熟悉，吃饭时也不用那么着急地跑着去了，饭后也会在外边晒一小会儿太阳，一天都在阴暗封闭的黑屋里度过实在对不起生活，有时给家人打个电话，伪装着快乐让他们不用担心我。有天中午吃完饭后，挺想给妈妈打个电话问候一下，一般都没什么事，可谁知这次有事，难道我感觉到什么了吗？要是不打电话我也不知道姥婆去世了，也就是妈妈的奶奶，挂完电话我沉默许久，我心里很难受但却没有流泪，好想不去工作找个地方一个人静静。她80多岁了，没有女儿，我妈虽然是她孙女，但她就像自己的女儿一样对待，我和我哥小时的棉衣都是她缝的，她也经常来我家帮我妈照顾我们，小时候去她家时她还常常藏些好吃的偷偷给我吃。她身体好时还经常来我家住，慢慢的年龄大了活动也不太方便就没再来过。我也不经常去她家，过年时跟着我妈回去一次，哎，我真的很惭愧。
　　此刻脑海里尽是她慈祥的面孔和有关她的记忆，在她将要永远地离开时，我也没能在她身边陪她度过难忍的时刻，我感到很自责，但也都于事无补，一切都唤不回来，生老病死我也只能看开，珍惜现在还拥有的，感恩要牢记在心，用行动去证明。不要用那毫无意义的眼泪洗刷对自己的怨恨，漫漫人生，有时就在那一瞬间很多都会改变甚至面目全非，你毫无准备、你束手无策、你只有嚎啕大哭，哭完了眼泪就只有恨了。这种生活我都没时间去难过，没时间心不在焉，认真工作不敢出错，我走向那没有窗户的工厂，让厌烦慢慢腐蚀我吧，我该受有这一切，该。
　　学习不能忘记，晚上回去洗漱完后躺在床上看一会儿书，本打算把借的两本都看完，看来做不到了，工作挺累人的没看多大会儿就想睡，但一定要坚持把《巴黎圣母院》看完，不能白拿来。马上就要春节了，各线上轮流休息，还好我们线上大年初一休息一天，我们宿舍也只有我一个人那天休息，春晚当然不能错过，它能唤起我沉睡的灵魂，燃起我活下去的希望，让我知道梦想真的很美妙。宿舍楼中间有个空房间里面有电视，还有一排排座位，下班后我早早就到那等着看春晚，大部分人看了一会就走了，我直到听完谷一奶奶的难忘今宵才回去，唉，每年的春晚，惊喜越来越少，有的尽是失望，可我却坚持看，这是为什么呢？我也累了，回去洗洗澡就睡了。
　　第二天醒来时宿舍只剩我一人，我睡得真够死的都没听见她们起床的动静，天气明朗，暖暖的太阳，真好，年初一也没啥感觉，因为都听不见所谓的鞭炮声。我先出去吃早饭，今天的伙食不错，然后回来坐在床上，在太阳下安静地看书，真的很享受这份宁静，暂时忘记所有的压抑，好好在这里感受这份难得的惬意吧。
　　快结束了，不知不觉已坚持了40天，到时候还可以回家几天然后再去学校，当然不想带行李，有天晚上我就去门卫那问问这附近有什么快递，准备把东西直接寄到学校。在等的期间，一位穿着西装革履的男士提着公文包从外边进来了，可能那会就我在门口，他也在等接他的人，我们就说了几句话，他说刚下飞机来这边处理些公事。哇，当时我真的是羡慕不已，这种飞来飞去的生活太让人期待了，这简单的几句话就足以把我带回到梦想的幻影中。想想我现在20多岁也不小了，真觉得起点太低了，追着实在是累，我太想要挣脱现有的生活了，可我还是大一也不能太急，慢慢等吧，我相信一切都会有的。
　　可能真的是大一，头一回出来充满干劲、处处小心，一个人上班一个人吃饭，恍惚间坚持到了现在该离去的时刻，我很激动也毫不留恋，想快点离开我们车间的那些王八蛋。最后一天注定是值得庆祝和回忆的，早上我们跟着带我们来的那位姐姐办离职手续，把该交的东西都交了，离开车间的那瞬间我狠狠的对着线上那些不友好的人做了个鄙视的手势，潇洒离去，哼，算是出口恶气吧，你们就这样继续活吧。晚上的火车，等我！我已迫不及待要离开，谁也留不住我，也没人要留我吧。这段旅程，这段记忆，我不想让后人继续，精神折磨比苦累要命得多，太多像我这样的大学生了，谁该来拯救？谁会拯救？我隐约感到这种命运无法挣脱，它会紧紧束缚着我，其实习惯就好，要试着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