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

　　小小的村寨，弯弯曲曲的小路像藤蔓一样把人家一家一家地串在了一起，有些寂寞。
　　村寨里健壮的男人大多都被生活掳了去，为寻找家庭生活的来源，他们只能去很远很远的地方。竹林围绕的村寨只剩老人、小孩跟妇女，健壮男人的一年总是在迁徙，转战在城市的某个角落。
　　村寨的清晨，寂静总是最先被鸡鸣与狗吠打破。妇人拿着猪食勺敲打着猪头，小孩掏出小鸟站在屋檐底下撒尿，闺女拾起一抱柴火推开了虚掩的房门，照堂里的火苗正旺，老人躺在榻上，这里的世界连炊烟都没了生气。
　　太阳正白。寨子里静得出奇，能听清知了谱曲的每一个音符，连竹叶被晒焦的声音都是那样的清晰。三五孩童在石板上翻晒着黝黑的肚皮，唯把脸装进了衣兜里；小眼睛望着出村的那条山路，只是没有了神光。孩童们在石板上一觉醒来，眼角留下了灰色的晶体；抬头伸手蹬脚，眨巴一个懒腰，便到了一天的下午。
　　夕阳西下，这里的人们，一天的生活总算是开始了。妇女们照例坐在路的中央穿针引线、绣花，要不就是三五人围在一起聊男人，中间是一张四方桌，上面放着瓜子、花生，这些对于妇人们来说就好比男人世界里的酒，是催话的主。未出嫁的姑娘此刻正在屋子里准备一家人的晚餐，她们通常是不会加入到妇女们的闲聊中的，她们自己有她们自己的世界。除春节外，村寨里，男人是很受欢迎的，特别是健壮又长得不怎么难看的男人，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都很忙，几乎很少着家，他们总是在给另外一个世界带去她们需要的。
　　村寨里，要是哪家的男人从外面回来了，妇人的脸上便会泛起红光，绯红绯红的，像熟了的杏子的颜色，只要是个男人，都想上去咬上一口。同时，妇人通常都会给男人准备很多很多好吃的，如香蕉、鸡蛋、韭菜还有一些男人在外面吃不到的野味。在男人归家的日子里，妇人除了做吃的，外头的活路通常是不管的，只管尽情地享受相聚的盛宴。这时候，寨子里的人也很识趣，没有重要的事情，自然是不会去打扰他们。
　　爸爸这个词，在很多孩子的世界里，就只是一个名词，是冰冷的，甚至等同于陌生人。一年就见那么一两次而已，甚至多年不见的也有。这些被掳去了的男人，有的与家的链接是一个小小的电话；有的是从邮局寄出的信纸、汇款单；有的是请老乡捎回来的异乡特产，有的被掳去了就没了。
　　小小的村寨，妇女们成为了村寨的主人，而男人则是游客，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剩下的唯有那巴掌大的记忆，越来越浓的思情。
　　前路漫漫，沙沙的竹叶声便是子夜十分妇人等待的访客的信使，催促她们梳妆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