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记者》简介:南方某省。一起特大的轮奸毁容案。农村妇女汪日琼惨遭轮奸后,俊美的面容又被硫酸毁坏,双目失明,鼻子烧掉,惨不忍睹。 奇怪的是案发半年之久罪犯依然逍遥法外。 省报记者林雪虹怀着极大的义愤将此案披露于世,惊动了省里有关部门。在案情审理中又不断出现新的阻力新的疑点,威胁恫吓接连向林雪虹袭来,但她置之度外,冒着生命危险深入作案地区,终于拿到关键证据。罪犯伏法,冤情大白。 小说还细腻地描写了她那内心充满矛盾痛苦和困惑茫然的感情世界 第二十七章 林雪虹走下沈渺的车,有种长跑运动员经过奋力拼搏,达到终点的疲惫感。她浑身像散了架子似的,脚步也沉重而无力。她站在院内花坛前,仰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任风吹,任雨淋。雨点落在她的脸上、身上,凉丝丝的,使她闷热躁动的心舒坦多了。 进了家门,林雪虹连脱掉湿漉漉的衣服的劲都没有了,一头扎倒在床上。 不知躺了多久,天,完全黑了。林雪虹支撑着坐了起来。她缓缓来到客厅,打亮了壁灯,然后,呆呆地痴坐在窗前,望着被冷风轻轻拂起又慢慢落下的白纱窗帘,她觉得身冷,心也冷。 她站了起来,换掉湿透、冰凉的衣服,站在窗前,向外凝望着。 满目秋色,满耳秋风。 闪电下,花池中的胭脂豆、美人蕉、荠荠草、扁灯莲、鸡冠花、芍药花被丽打得花瓣四落。花枝在风兩中瑟瑟发抖,摇晃着纤细的身躯,仿佛是受到摧残的女人向她发出呼救,声音是那么悲凉、凄惨,如诉如泣。她似乎看到了汪日琼那被硫酸烧烂挖去双眼的眼洞里,又在不停地向外流淌着水,一直流淌进她的心里她还清楚地听到了被告辩护人的慷慨陈词:“没有充分的证据可以证明轮奸事实的存在,轮奸罪证据不足,不可以认定”“在预审时,胡阿蛮没有承认他在场,有同案犯作证,所以对胡阿蛮的指控是不成立的。就是证人证词可信,也不能认定被告人胡阿蛮参与了犯罪,因没有证据”她看不下去,听不下去了,不由转过身来坐在椅子上。 “证据?我该怎么办?!林雪虹心中掠过一阵无限酸楚、麻木的痉挛,她伏在写字桌上,上面放着“110”惨案报道剪集和厚厚一摞有关“110”惨案的材料。林雪虹伸手拿过报纸剪集翻了起来。 案情虽有进展,也趋于明朗化,但没有充分的证据,轮奸罪很难认定。林雪虹又陷入了深思中。 “铃、铃、铃!”清脆的电话铃响了,林雪虹拿起话筒:“喂?” “你是林雪虹吗?”对方又传来了那个陌生男子嗡声嗡气的声音。 林雪虹脑海里马上浮现出多次打来的恐吓电话。 “为了一个废女人,你值得吗?”声音突然变得清晰婉转起来。 “这看怎么说了”林雪虹有意拖延时间。 “我看你还是放明白些!”声音又变得恶狠狠。 “不明白又怎样?”林雪虹边说边拉开桌子的抽屉,将微型录音机取了出来。可是,电话线突然断了。 间隔不一会儿,电话铃又响了,林雪虹迅速按下微型录音机的键钮,然后,按响了电话的扬声器:“林雪虹,你就等着粉身碎骨吧!”对方又搁下了电话。 “铃,铃,铃。”电话再次响起,林雪虹又毫不犹豫地拿起话筒。 “再管‘汪案’,杀死你的全家!” 林雪虹心里明白,打这种电话,愈来愈说明歹徒他们及其亲属在虚张声势。想到此,林雪虹的浑身涌起了一股力量。 林雪虹拿起话筒,按下几个数字。 “公安局老王吗?我又一连三次接到恐吓电话,内容基本一致,有录音。但我担心我的女儿” “是这样?我马上将此情况备案,采取措施保护你和你的家人,您也要多加小心。”公安局老王语重心长,令人温暖。 “沈渺吗?我又一连三次接到恐吓电话。” “雪虹,在这紧要关头,你一定要小心谨慎,保重自己。”话筒里传来了沈渺焦急、关切的声音。林雪虹默默无语,眼含热泪地点点头。她放下话筒,泪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流了下来。卷入“汪案”后,她就作了最坏的准备,她只是担心雯雯遭到不幸想到此,她不寒而栗。 此时,门被推开了。“妈妈,妈妈!我回来了!”林雪虹赶忙擦去脸上的泪水。雯雯向雪虹扑了过来。 今天是月未,朱利民接雯雯回家度假。 朱利民走进客厅,虽然连看都没看林雪虹一眼,但面部表情没有往日的阴沉。他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白葡萄酒,漫不经心地喝着,目光不时落在雯雯的身上。像今天回来这么早,并把雯雯接回家来,这种情况过去几乎是没有过的。对其原因,朱利民自己也说不清。 “雯雯,衣服淋湿了没有?”雪虹将雯雯搂进怀里,将自己冰凉的脸紧紧贴在雯雯粉扑扑的小脸上。 “没有。”雯雯闪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在雪虹怀里撒着娇。 “妈妈,你哭过。”雯雯突然停止了嬉笑,双手捧住雪虹的脸,吃惊地问道。 “怎么会呢?”雪虹强作微笑,用手握住雯雯细嫩的小手,认真地说。 朱利民听到雯雯的问话,冷漠的目光瞥了林雪虹一眼。他发现她脸色苍白,心事重重,心中不由泛起了上次林雪虹提出离婚时的情景,脸上的表情变得冷漠阴森起来了。他感到林雪虹脸上的泪迹,可能与这件事有关。 “铃,铃,铃”清脆的电话铃声又响了,林雪虹浑身一震。 神情显得有些紧张,下意识地看了朱利民一眼,刚要起身接电话,没想到雯雯却拿起了话筒,林雪虹睁大双眼不知所措地望着雯雯。 “找爸爸?”雪虹松了一口气。 “找我爸爸有什么事?”雯雯奶声奶气地问道。 “不行啊,妈妈说了,不管那个案子,妈妈活不了!”雯雯用手指戳着下巴颏,扭动着身子努着小嘴说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把话筒给我!”朱利民从雯雯手中抢过话筒。 “喂?是表哥呀!”室内静得很,话筒里传来了清晰的话音。 “利民呵,那个案子太复杂了,不能让她再管下去了” “她的事与我无关!”朱利民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也关系到你和雯雯的性命。连自己的老婆都管不了,还算什么男子汉”朱利民无言,脸色却变得愈加阴森。他呼呼地喘着粗气,这说明他的愤怒和忍耐已达到了极点。 朱利民搁下电话,转过身来,用阴冷的目光盯了雪虹好一阵子,然后,强忍怒气地说:“你在这个家一天,就还是我的老婆,这个案子不许你再管了!” “我的事与你无关。”林雪虹头也不抬地说。 “你不要命,我和雯雯还要命呢;他们会雇杀手的!”朱利民气不打一处来。 “你完全可以躲得远远的。”林雪虹冷冷地说,然后立起身向厨房走去,她想给雯雯做顿可口的饭菜。 朱利民见林雪虹如此固执,心中的怒火像被点燃似的直往外窜。他气愤之极,在地上踱来踱去。 雯雯见俩人又要吵架了,睁大一双担惊受怕的眼睛,一会儿看看妈妈,一会儿又瞧瞧爸爸,不敢吱声说一句话。 厨房响起了自来水龙头流水的声音。朱利民点燃一支烟猛吸着,仍不停地在室内踱来踱去。 外面的雨愈下愈大了。 “咚、咚、咚”外面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谁?”朱利民向门外走去。 随着一股冷风冷雨,汪日琼的姐姐汪日娥踉踉跄跄地闯了进来。 “是你?”林雪虹不由吃了一惊。 “林记者,日琼回去后,心情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她让我代笔给您写封信。”汪日娥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 “走,走!竟撵上门来了!”朱利民满脸怒气,粗鲁地将汪日娥手中的信打落在地,然后连推带搡地把汪日娥推出门外,顺手便将门扣上。 “林记者,我妹妹太可怜了,您可要给我们伸冤啊!”门外响起了汪日娥悲惨的哭叫声。 “朱利民,你怎能这样?”雪虹愤怒地走上前,用尽力气,想拉开朱利民将门打开。 “滚开!”只见朱利民面红耳赤,鼻子里哼出两股怒气,双眼瞪得溜圆,伸出右手狠狠地给了林雪虹一记耳光,然后一脚把雪虹踹倒在地,狠狠地踢了雪虹两脚:“鬼迷心窍!” “妈妈!”雯雯哭嚎着从里屋奔了出来,不顾一切地扑在雪虹的身上。 雪虹慢慢抬起头,只觉得天晕地转,头痛欲裂。 “妈妈,你的额头出血了!”血顺着林雪虹的脸流了下来。 “爸爸坏,爸爸打妈妈!咿、咿、咿”雯雯边哭边用袖口给雪虹擦脸上的血。 “雯雯,不要管她,走,我们离开这个家1”朱利民边说边拉起雯雯就往外走。 “不嘛!我不跟爸爸走,我讨厌爸爸!我要跟妈妈在一起!”雯雯哭叫着,使劲地往外挣脱着。 “走,不走也得走!”朱利民抓起雯雯,挟在胳肢窝下,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妈妈,妈妈” 雨夜中,留下了雯雯那渐渐远去的哭声 林雪虹慢慢站了起来,眼前一黑,她连忙扶住桌子,慢慢坐到椅子上,伸手将地上的信拾起来,打开汪日琼的信:“林记者,您是当代观音,我的救命恩人!您为了我辛苦了,我不知该怎样感谢您您看着我,我给您跪下,我在给您磕头:一个,二个,三个就是给您磕一千个,一万个头,也报答不了您的恩情啊!” “轮奸事实千真万确存在,如果得不到公正判决,我愿一头撞死在公堂上!” 林雪虹看不下去了。此时,她才真正感到自己力量的不足,不仅仅是体力上的,还有精神上的。假如没有沈渺,她真不知将如何面对这场艰难的鏖战。 她慢慢地坐在书桌旁,目光透过黑夜向远方望去,碰破的额头还在流血。她掏出手帕捂住了伤口,思绪又陷入了“汪案”的困惑中。 林雪虹翻开采访本,目光落在“汪案”卷宗摘录笔记上。 卷六,一百七十二页。 问:你叫什么名字? 答:胡阿蛮。 问:什么职业? 答:合同民警。 问:你在年月目强奸过汪日琼吗? 答:没有。 问:真的没有? 答:真的没有,当时我不在场。 问:你当时在干什么? 答:姨妈领我去相对象。 问:什么时间去?什么时间回来的? 答:早上去,晚上回来的。 问:谁能证明你当时不在现场? 答:被抓的那几个人。 太狡猾了!关键问题一一否认。她感到了权与法、正义与邪恶的较量。 卷十二,三百六十页。 问:你叫什么名宇? 答:吴桂花 问:职业? 答:开杂食店。 问:年龄? 答:三十八岁。 问:你看见汪日琼被抓回来了吗? 答:看见了。 问:一共几个人? 答:记不清了。 问:那几个男人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答:记不得了。 林雪虹想起了旺崽妈的话:“这件事阿牛妈话里话外好像知道底细”她想起了“桂花食杂店”所处的地理位置与胡家大门斜对面。她还想起了顽皮的阿牛 林雪虹的思维在此停住了。 “吴桂花、吴桂花”上次与沈渺去,没能见到她。 林雪虹一连在采访本上写了几十个“吴桂花”,她还在不停地写着,直至写满了整整一页纸。她不停地在脑子里画问号: “记不清了,”“记不得了”,很显然是在故意回避。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一个个硕大的问号画满了纸。她愈来愈敏感地意识到,“吴桂花”是个谜,被一团雾笼罩着。一个巧妙的计划,在她的脑海里油然而升。 林雪虹的眼睛变得明亮起来了。 林雪虹拨响了沈渺住宅电话。 “喂,沈渺吗?”林雪虹紧握话筒,心情有些激动。 “啊,是雪虹。”话筒里传来了低沉熟悉的男中音。 “能出来一下吗?有件事想与你商量。”林雪虹的声音极其温柔,心跳在加快。 “可以。” “我在古城门口等你。” “我马上就到!”。 沈渺放下电话,便从衣架上取下灰色上衣往身上套。 “是雪虹打来的电话吧。”淑娴见丈夫要外出,马上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沈渺身边,边帮丈夫系上衣的纽扣边顺口问道。 林雪虹这个名宇,早已深深地印在她的心中。她爱丈夫,崇拜她的丈夫,也理解丈夫。自从得知他们又相见以后,她的内心再也保持不了往日的平静,是担忧,是酸楚?她自己也说不清。 沈渺望着妻子,心里涌动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感情,目光充满了痛楚和怜爱。妻子是个善良、温柔、贤慧、小巧玲珑的女人,眼睛不大,却闪着几分秀气。她在他最难堪的时候嫁给了他,多少年来,默默地用她纤细的身躯,承担着家庭的重担。拆拆洗洗、缝缝补补,勤俭持家,干练利索,给这个家带来了无限的温馨和安宁。丈夫、孩子是她生活的支柱。作为女人,她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性,一个地地道道相夫教子的传统女性;作为妻子,她是一个合格、无可挑剔的妻子。伤害这样一个柔弱、真诚的女人,无论从道义或良心上,都是残忍的。 “把伞带上吧,外面还在下雨。”淑娴手里拿着一把雨伞,默默地望着丈夫,眼里似乎有千言万语。 沈渺接过雨伞,默默地向外走去。 沈渺在古城附近下了公共汽车,走下拥挤不堪的公共汽车,浑身上下立刻有一种轻松的感觉。 昏黑的夜晚,路上已是灯的海洋。 林雪虹正站在通往古城正门马路边的一棵椰树下。她穿了一件水粉色的风兩衣。 “下这么大的兩,还请你出来,真不好意思。” “休庭后,我也觉得有许多话要对你说。”沈渺走到林雪虹的身旁。 “我们到里边坐坐吧!”林雪虹用手指着马路旁一家“台湾屋”中餐馆对沈渺说。 沈渺点点头。 因为是雨天,餐厅内只有两桌客人,显得冷清。他们在靠近里边墙角处的一张餐桌旁坐了下来。 林雪虹随便点了几样中餐小吃,并要了两杯咖啡。这家中餐馆很有特色,柜台、餐桌、椅子、装饰品,全是竹筒做的,就连墙壁也是竹片贴上去的。 “沈渺,我打算到西阳镇佛山村吴桂花家住几天。” “什么?这”沈渺感到太意外了。 “这太冒险了!”沈渺心里一沉,摇着头紧接着说。 “我可以乔装打扮改变身份。”林雪虹拾起头,默默地望着沈渺。 沈渺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林雪虹,心里像燃着的油锅突然撒了一把盐似地翻腾着。 “如能做好吴桂花的思想工作,案件肯定会有突破。”林雪虹凝视着柜台。 “我也这样想过,不过”沈渺欲说又止,他希望林雪虹能找到罪证,但又害怕她去。他的内心很矛盾。 林雪虹触到沈渺那深情关切的目光,平静的心湖又起了涟猗。想到朱利民的冷酷、粗暴和无情,她的内心酸楚极了。她觉得,在这个世界上他是最关心她的人。重逢以来,她无法再欺骗自己了,他仍是她精神上的支柱,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雪虹,你在想什么?” 林雪虹慢慢地拾起头,望着沈渺,一字字地说道,“沈渺,除去那纷乱的痴心妄想,沉积在我心中最深刻的感情就是,我更加尊敬信赖你。我现在没有别的奢望,只要你能这样像亲哥哥似地关心我,我就知足了” 林雪虹说不下去了,她痛苦地低下头。 沈渺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感情,紧紧握住了林雪虹的双手:“雪虹,别说了,我的心和你一样痛苦矛盾,人活着不能事事如意,许多事往往身不由己 林雪虹的手被紧紧握住,心也被这双手轻轻抚慰着。 柔和的灯光下,他们就这样长久地、默默地注视着,眼里充满了幸福的光芒,仿佛整个宇宙只有他们俩人存在。人世间的真正感情,并非是肉体的结合,而是心灵的一致,精神上的结合,这种感情最纯洁、最忠贞、最永恒! 林雪虹感到了满足,哪怕立即死去,她也值得了,因为她毕竟爱过和被爱过,而且这种爱是那么真切深情,那么刻骨铭心,那么纯洁无瑕,那么坚贞不渝,十几年始终如一。 “汪日琼惨案,我一定要搞个水落石出,哪怕碎尸万段!”林雪虹说出这句话时,柔情似水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悲壮的倔强。这就是雪虹,一旦选定了目标,不达目的是决不会罢休的。 “我支持你,不过,此行非同小可,遇事要机灵,要多加小心,不要轻易暴露自己,有情况马上想办法与我联系。” 林雪虹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沈渺的脸庞。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秋雨呀,你不是秋天的眼泪吗?你将无私正义的爱撒满人间。 沈渺将伞撑开,罩在林雪虹的头上,俩人踩着雨水默默地向前走着。 “陪我去发廊好吧?”林雪虹扬起略显苍白的脸望着沈渺。 “做什么?”沈渺温存的问道。 “我想去变个发型。”林雪虹用手理着整齐的披肩发,若有所思地说。 沈渺会意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