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一个大品种引发的“辣椒狂欢”

　　新疆巴州5月5日突降大雪，当地大面积种植的辣椒被冻伤。（南方农村报农财宝典记者张植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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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大品种可以改变产业生态，随之而来的套牌侵权则可以破坏产业生态。
　　“山东、河北、甘肃的老板在辣椒苗一种下就签合同买断。”“种辣椒效益可观，流转上千亩地的大有人在”“为了抢地，每亩地租高达1500元，1000元拿不到好地。”“如今大雪一下，换宝马的计划搁置了。”
　　新疆巴州是我国辣椒主产区之一，大面积种植制干椒。五月上旬，南方农村报农财宝典记者在巴州调研，发现当地辣椒行业特点鲜明，特别是有一个辣椒大品种，几乎改变了整个产业生态。
　　“交了定金的外地老板准备跑路”
　　5月6日，立夏，大雪过后的新疆巴州弥漫着烟雾和焦味。
　　“完了完了，这不全完了。”辣椒种植户李美一夜无眠，忙着收拾自家30多亩地。辣椒苗移栽才几天，如今被十年不遇的大雪严重冻伤。
　　为了阻止冷空气下沉，当地农户焚烧大量沾了水的秸秆、木头、泡沫、棉花，旧轮胎因为耐烧成了抢手货。“晚上烟一烧起来，能见度不到一米。”
　　雪后的辣椒苗。（受访者供图）
　　巴州全称为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位于新疆东南部，境内有著名的楼兰古城和罗布泊。巴州下辖的焉耆、和静、和硕、博湖统称巴州北四县，种有七十万亩辣椒，80以上是一个名为“红龙23号”的制干椒品种。
　　“这个品种皮实，2017年试种时亩产600多公斤，每公斤接近10元。”种子经销商李庆是红安公司的代理商，他将“红龙23号”推广到巴州多地。此前当地大多种植玫瑰红、墨西哥甜椒等常规甜椒，“亩产最多四五百公斤。”
　　多位种植大户向农财宝典记者表示，“红龙23号”正常年份实际亩产在700公斤以上，甚至可达1000公斤，有“吨椒田”一说。
　　资料显示，新疆制干椒种植集中在南疆地区，总面积约120万亩，其中“红龙23号”约70万亩，是全国最大的制干椒品种。2022年新季“红龙23号”每公斤11元，以单产600公斤计，亩收入可达6600元，扣去成本亩收益约1700元，高于棉花、小麦等作物。
　　巴州某地在大雪后组织分发旧轮胎，用于“烧烟”，为辣椒苗防寒。（张植宏图）
　　新疆种植大户的土地流转面积动辄上百亩，上千亩的也大有人在，种植管理好的收益十分可观。种辣椒有利可图吸引了全国的辣椒贩子。
　　“山东、河北、甘肃的老板在辣椒苗一种下就签合同买断，指定要红龙23，一亩定金在1000元左右，有的还没移苗就以4600元一亩的价格包了，农户收了钱后续啥都不用管。”一位在巴州长期从事辣椒种业的人说。
　　据红安公司销售负责人张红军介绍，“红龙23号”自2018年开始推广以来，每年呈20～30的增长，目前年销量在40吨左右。受限于制种能力，种子持续呈供不应求的状态。
　　“为了抢地种辣椒，每亩地租甚至达1500元，1000元拿不到好地，颇有博弈的成分在里面。”“如今大雪一下，换宝马的计划搁置了。”“本地的老板跑不了，外地的都想着跑路，定金也不要了。”
　　“将印度辣椒红色素产业打趴”
　　辣椒贩子不惜重金押注，足见“红龙23号”的价值。
　　业内人士向农财宝典记者介绍，“红龙23号”色价高、辣度低，适合用作提取辣椒红色素。由于种植综合效益好，该品种在2018年前后开始在新疆大面积种植。（辣椒红色素是一种在食品工业中广泛应用的天然原料，用于各种食品着色。）
　　早些年，全球辣椒红色素产业在中国、印度两国间竞争激烈。“红龙23号”出来后，印度本土常规品种产量、抗性均远不如前者，相对提取成本因此大幅上涨。
　　如今全球90以上辣椒红色素产自中国，原材料均为“红龙23号”。晨光生物、红安公司等公司占据了全球市场的大部分份额，定价权由中国掌握。“印度这一产业已被打趴”。
　　红龙23号。（张植宏图）
　　据介绍，该品种将新疆干椒平均亩产由400公斤提升至600公斤，“用全国16干椒种植面积产出13产量，给农户带来15亿元增收。”
　　凭借这一品种，红安公司近几年营收颇丰。
　　目前，红安公司辣椒种子年营收约2亿元，其中“红龙23号”占70左右，是全国第七大蔬菜种子公司。该公司前身为成立于2001年的新疆红安种业有限公司，袁隆平农业高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曾控股。
　　五月下旬，受冻的辣椒苗恢复生长，但今年减产或不可避免。（受访者供图）
　　除了种业，红安公司的收入更多来自于辣椒全产业链。
　　作为全球第二大辣椒红色素供应商，该公司辣椒红色素年营收约3亿元。甜椒粉、干椒段等辣椒制品供应海天味业、海底捞、郫县豆瓣酱。“作为外贸型企业，此前每年都会收到味好美公司约2000吨的甜椒粉订单。”（味好美是全球最大的香料与调味品公司）
　　辣椒烘干设备。（张植宏图）
　　假种子开始出现
　　新疆每年生产四五十万吨“红龙23号”干椒，一半用于提取色素，一半走向全球餐桌。当地辣椒分工也在不断细化，目前巴州建起一百多家专业育苗厂、二三十家颗粒加工厂。（将色素椒加工成颗粒状，供色素提取用）
　　“红龙23号”大火之后，新疆种子市场上出现大量套牌、类似品种。这些种子种出来后差异不大，种子价格却远低于后者。
　　“正品种子3680元一公斤，套牌的2000多就能买到，尽管纯度和芽率度不够，质量也没保障，但种植户都知道是红龙23，低价就是最大的诱惑。”
　　2018年开始“红龙23号”小规模制种，2019年就发现有人在私繁滥制。“一制种就丢了，还没推广就被偷走了。”张红军说，维权迫在眉睫。
　　有业内人士指出，违法分子在制种田里只要看到一个辣椒品种能制五六十亩地，管他有用没用，先把亲本偷了再说。
　　大雪后农户为辣椒烧烟抗寒，新疆巴州“烟雾朦胧”。（张植宏图）
　　记者丨张植宏
　　编辑丨农财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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