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闭眼渣

　　中国幅员辽阔，是一个多民族、多语言、多文种的国家，有56个民族以及80种以上的语言，而且每种语言都有不同的方言，精妙之处不胜枚举。
　　信阳市位于河南省最南部，地跨淮河，位于中国亚热带和暖温带的交界线上，即位于中国南北方地理分界线上，素有南方北国，北国江南之称。在行政区划上，信阳市隶属河南省管辖，它东连安徽、南接湖北，为三省通衢，是江淮河汉之间的战略重地，也是中国南北地理、气候、文化的过渡带。在这样的过渡带上，信阳市孕育了独特的文化豫风楚韵的地域文化，这也使信阳地区方言与河南省其他地区的方言大不相同。相关研究显示，河南大部分属于中原官话，这种方言内部分歧较小，而到信阳，差别就很大。受历史文化、自然条件及战乱人口迁移等诸方面的影响，逐渐形成了江淮官话、西南官话、中原官话以及大量赣语词汇和客家词汇相结合的方言，成为了区别于中原官话的另一套方言体系。总体来说，信阳方言可以分为三个小片：中原官话信蚌片，西南官话鄂北片、江淮官话黄孝片。但在一些学术上，信阳方言被统一划归为中原官话信埠片。十里不同音，信阳也是如此。信阳方言是多地区方言交融杂烩的结果，不会讲河南地区的通行方言，倒也让信阳多了些与众不同之处。
　　作为地道的信阳人，我对信阳方言没什么研究，而许多人与别人交谈一两句就能准确指出他是某县（区）人，我真是自愧不如，而且作为信阳人，我有时竟听不懂信阳话，更是深感惭愧，譬如有时听到新县、光山县的人讲话时，云山雾罩，不知所云。只有语速稍慢时，才能勉强听懂。但对信阳出现频率很高的一些词，我却很感兴趣，觉得这些词含义用得非常简洁、贴切，且不乏滑稽，有时不免窃笑。比如有个词叫闭眼渣，让人回味无穷。
　　我记不得最早是啥时听到这个词的，大体在少年时期吧。起初我以为是闭眼抓，因为在信阳抓与渣同音。那时候我们经常下河摸鱼捞虾，鱼虾多时，闭眼就能抓起来，所以我把闭眼抓理解为办事很容易。在小学及中学里，那时似乎很少听到这个词，在陕西上大学，我班就我一个河南人，对此更是闻所未闻，回信阳参加工作后，接触多了，才逐渐理解这个词的含义。
　　关于这个词，信阳一带还有一段饶有趣味的解说词：
　　传说清朝时期一小太监去服侍后宫早起，发现皇帝正临幸某妃，云雨正在兴头上，小太监哪见过如此光景？看得呆了，忘记退下，皇帝大怒，喝道：闭眼！小太监恍然大悟，吓得连忙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忙回答：渣。所以闭眼渣这个词就出现了。
　　传说当然只是传说，不足为凭。但在河南尤其是信阳，大都有人用这词形容人，经常会听到人说，某某人真是个闭眼渣。于是我便知道闭眼渣是形容某人没眼色，不懂瞧人眼色或不懂按常理办事，做事呆板，不世故。贬义的成分居多，与我以前理解的闭眼抓大相径庭。对这种人，信阳有些人还很会调侃，总结出了不同版本、不同领域的几大闭眼渣的症状，如下属对上级：领导敬酒你不喝，领导走路你坐车，领导讲话你罗嗦，领导私事你瞎说，领导夹菜你转桌，领导听牌你自摸，那些不文明的症状这里不便列举，都令人忍俊不禁。
　　当然，稍加留意，你会发现典型的闭眼渣时有可见：环卫工正在辛苦的工作，他当面把烟头或果皮丢弃在地；随意停车，阻塞交通或消防通道；会议期间接打电话；公共场所大声喧哗、插队、抽烟等等，对有诸如此类的不文明行为的人，信阳人都会将其划入闭眼渣之列，有些人会当面指着他喊闭眼渣、活闭眼或闭眼神渣，大有除之而后快之意，激愤之情不可言表。由于对有些习俗或礼仪不懂，形成了尴尬局面，有时候也被并入此列。如宴席上，大家对上座正在谦让，后来者看有空位旋即坐下，虽然与之相识，但论年龄，他不是最大，论资历，他尚浅，众人只能无语，愤懑不已，在心里直喊他闭眼渣，而他却理所当然地谈笑自如，并不自知。同样在酒桌上，大家即将离席，某人却吃在人前，落在人后，一圈人焦急地瞅着，他却慢慢悠悠地忘我吃着。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对于闭眼渣，我也是深恶痛绝的。我所住的小区，没有停车场，大部分人能够自觉靠路边停车，但总有些人却随意停靠，从来不管别人的感受，唯我独尊。有个白色的车总是斜停在路的拐弯处，车尾挡了路的三分之一，其他车很难通过，车技差些的人极易蹭上。车尾上尽是擦痕，估计是长期停车不规范造成的。实在忍无可忍，我用A4纸打印了请靠边停车，别影响通行的友情提示夹在那车的雨刮器上，情况好转没几天那车又旧病复发，我怒不可遏地将靠边停车会死啊？！的警告贴在它的挡风玻璃上，院里人看后直呼贴得好。以后那车停得规矩多了。看来，有些闭眼渣还是孺子可教的。
　　古时因不堪摧眉折腰事权贵或力图为百姓做主等原因被贬官、罢官乃至丢掉性命者不乏其人，文死谏，武死战，他们是为江山社稷着想，而非为一己私利。当下的反腐倡廉已成高压常态，敢将贪官污吏拉下马者都是人民的保护神，深受人民敬仰和爱戴。古往今来，那些不计个人得失、一心为民者大有人在，贪官污吏们认为他们挡了自己升官发财的道，可能恨其为闭眼渣，但他们却是社会进步的推手，在老百姓心中自然另当别论。
　　有时细想，闭眼渣词义甚是广泛，我真的难以参透。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自有世间百态。像我等浅薄之人，生性鲁钝，自身修养尚不到位，胆敢妄议世事，岂不也是一个活脱脱的闭眼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