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乡记忆乡愁之农事开秧门

　　相对于农村其他风俗习惯的仪式，开秧门算是极其简单的。立夏前后，看秧田里的秧苗有一拳加拇指翘起高的时候，就可以开秧门插早稻秧了。
　　天麻麻亮，带上一担篮子、整齐切成尺把长的扎秧把的秧草、一挂鞭炮，来到秧田边，鞭炮一放，就赤脚下秧田开始拔秧苗，这就算形式上开了秧门。
　　真正意义上的秧门在哪里？别说，还真有。
　　拔秧原来是有很大技巧的，秧门就在扎好的秧把上。走下秧田，秧草横放在面前的秧苗上，开始拔秧。左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灵巧地撩起秧苗，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贴着被撩起的秧苗轻轻拔起。拔好一握，左手便停止撩秧苗，右手把手中拔好的秧苗呈一字形放在水里，再用两只手把秧苗朝怀中一拢，两边相接的地方自然就形成了连不起来的空档，这就叫秧门。左手迅速抽取一根秧草，让这秧草由虎口斜穿过食指与无名指间的指缝，右手在这时间里也没闲着，它握着秧把在水里轻轻地一杵一杵，洗去秧根上的绒泥，然后往左手掌心一贴，旋即拈起左手拇指的秧草头，绕过秧把往左手的食指和中指缝里一压，顺势将食指与无名指的指缝间秧草头带过来放到大拇指的指肚子上，大拇指勾住这草头，右手抓住秧苗的头，左手食指与无名指夹住的秧草一拉，一个漂亮紧实的秧把就扎好了。
　　这只是拔秧的过程，真正的拔秧高手拔起秧来是听不见水响，也看不清那秧把是怎么扎起来的，只看见刷刷刷的，身后就铺满了秧把。拔起来的秧好插不好插，全赖左手撩秧苗。会撩秧苗的既快又匀，整齐清爽，秧把扎起来看上去特秀气；功夫不够的人拔的秧把不仅像猪胞衣，不好看还犹是可（注：枞阳土话：还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更头疼的是解开秧草，找不到秧门，秧苗捻不开来，一点也不好分棵插秧。
　　手快手巧的多是女子，那些姑娘或是小媳妇，拔起秧来简直是一门艺术。你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她们身边又多了好几个秧把。她们拔秧是不用看的，嘴里和周围的人说着笑着，手却片刻不停。身子随着拔秧的动作有节奏地一晃一晃，姿势也是那样优美，眼睛扫过秧苗，有一棵细小的稗草也瞒不过，轻轻巧巧地就摘掉了，丝毫不耽误拔秧。
　　若干年前的乡村里这个时候的早晨，往往是满田畈的笑语，还有多处叱牛的声音，布谷鸟的叫声，水流的哗哗声，一派生机盎然。
　　一个早上，拔好三五百匹秧把，洗脚起埂吃早饭。蛋是必定会有的，或煮，或煎，或糖水溜，形式不拘，而名目却只有一个，叫“摸包蛋”。意思是插秧的时候，田里有不平的地方，要用手去摸一下。
　　早饭是“砍头倒下去”的，吃得特别快。春工忙忙哦，时间耽误不起。吃过早饭，把拔好的秧把码在篮子里挑到做好的水田埂上，按一定的距离抛在大田周围，抛好了就开始插。在大集体的时候，插秧还会拉绳子放样板，后来也就随便了，跳下大田，逆时针方向，从田的旁边往中间插，插得最快的人插最外圈。每个人插的宽度叫一寨子，一寨子根据插秧人胳膊长短，一般插五到七棵。
　　插秧的技术更是讲究，拿过秧把，扯住拇指压住的那一头秧草，轻轻一拽，秧把就在左手掌心摊开来，秧门在这个时候看得清清楚楚。这算是真正开了秧门。开了秧门的秧把由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捻出一绺秧苗，大约六七根的样子，右手拇指食指和中指接过去，斜斜地往大田泥里一贴，一棵秧就插好了。插秧的速度就在这捻秧苗上，捻得越快，插得越快，左手要紧贴着右手喂秧苗，不可以将左手胳膊肘架在左腿上，这习惯就叫“搭撑子”，那样是插不好秧的。
　　插早稻秧的诀窍是把秧苗放到泥巴上面就行，俗语说：“早秧泥头上垛，晚秧插半措”，是因为早稻秧苗的根部有稻子，像船锚一样抓住泥土，一个晚上就能长出根来。有会插秧的妇女，犹如蜻蜓点水，快得你都听不见水响，而且身子随着插秧的动作左右小幅摇摆，像一种舞蹈，十分优雅好看。只看见她们的腿在水田里留下两行整齐平行的印迹，向大田中间渐渐收拢。不大一会子就插完一块大田。
　　刚刚插下去的秧苗，大多数行列很整齐，也有部分歪倒的，那没有关系，因为又有俗语说，“东倒东发，西倒西发，不倒不发。”插秧的密度大致上适中就可以，“稀三担，满六箩”，意思是稀一点，满一点，对收成影响不是很大。
　　第一天开秧门，一般都会安排插完大田，如果插不完，摸点黑也会坚持插完。不然大田中间留着一个窟窿，那叫把田插破了，一般情况下是不允许的。实在摸黑都插不完，那就叫“搞炸之摊”，只好第二天早上找个零，也是有的，但是极少。
　　拔秧（王传平摄）
　　晚上回来，饭菜都很丰盛。插秧很辛苦，很累，开秧门的头一两天里，插秧让大腿上半部后面的肌肉又酸又疼，一两天后就好了。就这样，一季早稻秧在不经意地说说笑笑中便插了下去。接下来，就要除草、施肥、增加和减少田中的水，进入田间管理了。
　　图片除署名外，来源于网络。存谢！
　　作者简介
　　方和平，网名月明春江，文乡平台《周末微文》专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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