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休年假在家,因为疫情原因,也很少出门,休闲之余,想起来与父母在一起的日子,回想一下,母亲已经离开我快20年了,父亲去世也有5年了。 人都是这样,身在福中不知福,和父母在一起的时候,我也没感到有什么幸福感,甚至有时还抱怨父母对我的管教,束缚了我的自由,至于说孝敬,可能就更谈不上了,现在想起来,真的感到很愧疚。小的时候和周围的同学攀比,别人有什么,我也想有什么,丝毫不管自己家的经济条件,和父母闹别扭是常事。后来我上班了,挣钱了,也不知道给父母多买点东西,让他们享受一下,倒不是舍不得,而是根本就没往那想,也许,这是大多数子女的通病吧。我母亲一直没有工作,换句话讲,她也没见过更多的钱,一生都非常节俭,我上班挣钱了,她没要求我给家里交多少钱,我也没特意给她买点她爱吃的东西,记得唯一一次买的是一个芒果,印象中小时候(文革时期)芒果这个东西很神秘,于是就花了20多块钱买了一个(当时市面上刚有卖的),算是让母亲尝了尝,只是母亲吃了一点就说吃不惯。后来,母亲生病了,肺内长个肿瘤,手术后医院确诊是肺癌,这个病很遭罪,用医生的话讲,这种病人到最后就等于是憋死。母亲出院回家以后,因为年龄大了,不能进行放化疗,于是我们就给她开了中药(相当于放化疗的作用),而这中药一吃就是三年,在这三年当中,母亲非常遭罪,身体虚弱,吃不下饭,到了第四年,中药可算是不用吃了,母亲的身体似乎也好了点,然而一年后,母亲又感到身体不适,到医院检查,说是肺癌晚期,余下的时间最多三个月。作为肺癌病人,主要表现就是呼吸困难,母亲总是说喘不上气来,也不敢剧烈活动,人也日渐消瘦,两眼深陷,看着有点吓人,面对这一切,我们也没办法,毕竟在疾病面前,人都是弱者。有一回母亲剧烈的咳嗽,似乎有一口痰就是咳不上来一样,我看见母亲的脸都憋的通红,可作为我们除了拍打后背,也不知该做什么,突然,母亲大吼了一声就这样了,猛然她自己拔掉了氧气管,我知道,她是不想再遭罪了,我赶紧打了120把母亲送到了医院,也就是从这时起,母亲的生命,也就进入了倒计时。后来,母亲的病越来越严重,经常处于昏迷状态,有一天晚上,母亲的状态异常清醒,还和我们说了几句话,我以为病情好转了,可随后母亲就始终处于半昏迷状态,病人呼吸越来越弱,医生告诉我们说,病人已经无法救治了,现在全靠呼吸来机维持着生命,如果继续插呼吸机,病人能在昏迷状态下延续几天生命,但也不会治好,更不会清醒,如果现在撤掉呼吸机,病人马上就会离世,让我们家属决定,我觉得还是让病人少遭点罪吧,虽然从内心上讲都不想这样做,但这或许是作为子女能给予母亲的最后尊严吧!仔细算一算,母亲从做手术发现是肺癌开始,到最后去世一共是5年,其中只有一年时间算是好点,其余4年也都是在痛苦中度过的,可能这期间吃的中药起了一定的作用,但这作用也仅仅是痛苦的延续,而不是改变结果。 我曾经为母亲写过一首诗。 (原创)母亲 儿时的摇篮曲, 如今已成为, 绣在母亲额头上的五线谱, 那被岁月驳满老茧的双手, 时常在烛光下, 拼补着儿女的年轮, 憔悴的生活, 伴着母亲, 一起走过蹒跚的日子, 直到头上的黑发, 过早的脱去土地的光泽, 唯有那只纤细的手臂, 依然承受着爱的重菏, , 有一天,我长大了, 终于从母亲那布满沧桑的面颊上, 读懂了, 我所有的童年。 母亲去世以后,父亲的生活又成为了一个新问题,他不想跟子女在一起生活,何况我们也都有自己的工作,不能时时照顾父亲,于是,就给父亲找了一个24小时的保姆,照顾父亲的日常起居。当时父亲虽然腿脚不是很灵便,但自己出门遛弯都没问题,生活完全可以自理,和保姆在一起还不错,他自己有退休金,日常花销也够用,也不用我们贴补,日子过的也平和。这期间,父亲的肢体麻木越来越严重,到医院检查,确诊是颈椎骨质增生压迫神经导致,虽然年纪大了点,做手术有一定的风险,但如果不做,父亲就将面临瘫痪,我们征求了父亲的意见,父亲觉得做了还有一线的希望,不做则一点希望都没有,我也赞同父亲的想法,于是父亲就做了颈椎手术。别说,手术刚做完,父亲就说麻木的程度减轻了不少,看来,当初父亲的决定还是对的,但毕竟年纪大了,手术后虽然有效果,但要想彻底消除麻木也是不可能的,手术后的父亲也只能住着拐杖出去走走。 2014年年底,我去上海学习,学习刚结束,家人就在电话里告诉我说父亲脑出血住院了,神志不是很清醒,让我抓紧时间回来,我赶紧定了最近航班,当天晚上就赶到了医院,当时看到父亲已经睡着了,我也没打扰他,家人告诉我,父亲脑出血量正好在需要开颅和不开颅的分界线上,考虑到年龄的问题,医生建议不开颅,保守治疗,毕竟那时父亲已经是八十高龄了,当天晚上家人没让我在医院护理,我是第二天早上去的,这时父亲醒过来了,但很明显神志不清,说话也不清楚,目光也显得僵直,甚至连家人都不认识,显然,脑出血还是压迫了神经,在随后的几天里,父亲的神志越来越好点了,说话也能听清了,也认人了,这让我们很是欣慰。看到父亲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我深深的感到生命的不易,确实,人老了都不容易,都很难,触景生情,我在医院里写下了一首词。 老来难 【注】:近日在医院护理病人,看到病房里的老年人,顿感凄凉,故以词记之。 老来难,老来难,直面人生何以谈,前世悠悠,后世悠悠,几度风光尽,蹒跚病榻前,昏花无奈与谁言,悲栽,飘摇过残年。 生亦难,活亦难,生活既品人间寒,风华已去,疏情慰冷暖,呜呼,望天地,几多寝食安,夜守孤灯伴月眠,谁知否,己心烦。 父亲出院以后,虽然说话没有问题了,但半个身子不好使,也就是半身不遂,按照医生的嘱咐,要经常按摩和活动没有知觉的部位,这样有利于尽快恢复,并且在家人的搀扶下要练习下地走路,增加腿步力量,我还特意买了一个按摩器,让保姆帮助按摩一下肢体,可能是父亲病后太瘦的缘故,他说用按摩器太疼,后来就没有再用。因为他半个身子不好使,让他在椅子上坐着有点坐不住,而要想让他在地上练习行走,也需要两个人来搀扶,一个人根本就不行,刚开始那几天父亲在我们的搀扶下还能走几步,但半身不遂始终不见好转,父亲的体力也越来越差,也就不再下地走了,只是吃饭的时候把他抱到轮椅上,让他在阳台上晒晒太阳。这期间,为了治疗半身不遂,也找人按摩康复,也咨询过医生,得到的回答是没有什么药物和办法能改变这一切,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世界的一个难题。父亲也不止一次的问我:难道我就这样了?没办法了?。。。。。。,望着他那祈求而又无助的眼神,我真的很心酸,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有几次父亲还对我说,要我把他的房子抵押出去,用抵押的钱治病,就算赌一把,看能不能治好,其实他哪里知道,这根本就不是钱的问题,我们并不缺钱,从父亲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他对生命的渴望,也看到了对现实的无奈,的确,在疾病面前,人都是弱者。在父亲瘫痪的这段时间里,病人遭罪,家属也跟着遭罪,今天去医院开药,明天给病人买东西,几乎业余时间都要围着病人转,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我也深深的理解了。 就这样,父亲在床上瘫痪了两年半,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感到呼吸困难,送到医院后,医生说是肺衰竭,需要赶紧进ICU抢救,第二天我们家属进ICU探望病人,看到父亲被固定到床上,嘴里、鼻子里都插着管子,当时父亲还清醒着,因为嘴里有管子说不出话,只是瞪着眼睛叫我们,我们问他是口渴想喝水吗?他赶紧高兴的点着头,但大夫说现在病人不能喝水,容易呛到,于是我们就对父亲说过一会管子拔掉了就能喝水了,先忍一会,他点了一下头,因为在ICI探望不能时间太长,随后我们就出来了。在ICU期间,父亲的病情并没见好转,医生告诉我们说病人病情加重,需要往肺里插管,但颈椎不直插进不去,需要把气管割开,问家属是否同意,事已至此,我们也只好应允,可令人想不到的是,气管割开以后医生说还是插不进去,又赶紧缝合了,待事后再想办法,这等于是白挨了一刀,无形中又增加了病人的痛苦。从那以后,我们再去看望父亲时,父亲就始终没有清醒过,医生也不建议把病人唤醒,因为那样他会更痛苦。到了第五天,医生把我叫到跟前,和我说明他们想再次想办法往给病人肺内插管,因为如果不插管病人就很危险了,并详细介绍了插不进去的解决办法,征得我的同意之后,医生说他们准备一下,第二天实施。然而就在当天晚上,值班的医生突然对我说,病人心肺衰竭,已经不行了,让我们准备后事,虽然之前我们也想到过这个后果,然而真正来临时,我还是感到意外,我赶紧打电话把家人叫过来,此时,父亲从ICU推出来了,由于长时间口中插管,他的嘴是张开的,而且眼睛也没有完全闭上,看到这个样子我真的很心酸,似乎父亲对这5天在ICU的治疗并不满意,而且还割了气管,让他白遭了一回罪,这一幕至今回想起来依然让我感到难过,可在当初那种环境下,做子女的又能怎么样那?总不能放弃治疗吧?假如当初就知道这个结果,真的不如让父亲别进ICU了,但当时谁能这么决定那?直到今天,我对医院的ICU依然十分抵触,感觉那里就是一道鬼门关,就是让人活受罪。 如今,父亲也过世好几年了,想想当年和父母在一起的时候,那真的是一种幸福,即便是他们得病卧床之时,只能给子女添麻烦,那也是一种幸福,而这种幸福,只有父母不在了,才能感觉到,却享受不到了。我有时也很后悔,后悔父母在的时候,没有好好的尽孝,如今想尽孝,已经没有机会了,假如人能从头活一次,我一定会好好的善待父母,尽份孝心。每当想到父母,我都有很多的话想和他们说,看来,这个机会只有在天堂相见的时候,才能兑现了。 愿父母天堂安好! 2022年11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