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利国卖猪（散文）

　　前几天，几个儿时的伙伴在一起小聚，也许是很长时间没有见面的缘故，大家都有说不完的话，交不完的心。尤其是对儿时所发生的人和事，记得清清楚楚。都说现在的社会好，人民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可是对过去的苦辣酸甜也记忆犹新，难一忘怀。上班时，工作忙忙碌碌，根本顾不上对过去的回忆，偶尔说起来也是轻描淡写，随着年龄的增长，尤其是退休后，没有工作的烦恼，也有闲心思考过去，也勾起了我的回忆。
　　那是1968年的一个冬天发生的事，早饭后我到山上去砍柴火，当年都是光秃秃的山，根本没有柴火可砍，只能跑到很远的地方四处寻找，等一背篓柴火弄满，已经是下午两点多，肚子饿的咕咕叫。到家后，看到母亲坐在那里抹眼泪，我知道母亲是个要强的人，不会轻易流泪。听三婶幺妈说：你外公去世了，送信的人刚走。
　　妈妈看到我回来了，赶快去做饭，父亲也干完活回来了。
　　饭桌上，母亲与父亲商量怎么办？
　　父亲说：明天我们先去看看，后天几个兄弟热热闹闹地一起去。
　　母亲说：我们分文没有，拿什么去？
　　父亲沉思了半天没说话。这可是他的岳父大人去世，依照当地的风俗习惯，这可是一个大礼，按要求应该送白条猪一头、活羊一只及其他祭祀品。虽然我们送不起这些，但也要送个猪头祭、四支猪蹄子、挽联、小帐、贡品馍、火纸，请一套锣鼓及吹唢呐的人。这一套置办齐了需要不少钱。在哪里弄到这么多钱？要知道，当年一个壮劳力一天10分工，年景好的时候，平均一天3毛多钱，年景不好时，只有2毛多钱。
　　如果找左邻右舍借几元十几元还可以，一下子借这么多钱，全院四十几户凑一起也不可能有。
　　父亲给母亲说：明天把准备春节杀的这头猪卖了。
　　母亲说：卖猪不行！我辛辛苦苦把猪养到二百多斤，是改善全年伙食的，我们大人不吃肉可以，可两个儿子要吃。全年的吃油依靠这头猪，卖什么都可以，卖猪不行。
　　父亲说：你看看家里什么东西值这么多钱？粮食加起来也不够三十斤，卖了我们吃什么。破房子不值钱也没有人买，先应急，到时可以借点钱买点猪油猪肉，年好过月难过，就这么定了。
　　母亲也是没办法，不同意又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这可是火烧眉毛的事。
　　第二天，父母带着我，拉着大肥猪到宝丰自由市场。
　　从猪圈里把猪拉出来的时候，母亲是一万个舍不得，抚摸着猪身，时不时地唤上几声。
　　父亲手上拎着一个布袋子，里面装的苞米面、米糠、熟地瓜。我们家离宝丰大约有8华里，需要翻一座叫韩溪垭的山。猪走得特别慢，我在前面拉，父亲在后面手持荊条赶，走几里路休息一下。父亲让母亲先回娘家帮忙，我母亲娘家离宝丰仅两华里。
　　我和父亲走了快三个多小时才到宝丰。快到时，父亲停下来，拿出布袋里葫芦瓢，用公路边上的一滩水，拌点猪饲料开始喂猪。也许是太累了，猪明显没有胃口。父亲有些着急了，又拿了一个地瓜喂。其实，我也饿了，也拿起冰冷的地瓜吃起来。
　　四十分钟过去了，猪喂得再也吃不下，才重新上路。
　　到了自由市场，我把猪拴在一棵柳树上。市场上人真多，有卖牛的，有卖猪的，有卖羊的，有卖鸡鸭鹅的，还有卖土特产的，真是热闹。
　　父亲说：你把猪看好，我去找个人。
　　当时，我有些害怕，虽然把猪拴着紧紧的，但我还是紧紧抓住绳子不放，也有人上来搭讪，询问猪多少斤？什么价钱？我没有回答他们。
　　十分钟后，父亲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与我父亲年龄差不多的叔叔，他仔细瞧着我手里牵着的这头猪。我想，他肯定是买猪的人。稍后才知道，他是父亲找来的说客，也是远房的一位亲戚。后来，有几个人来打听猪价，他都从中周旋。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问的人也不少，就是不能交易，主要是价格不理想。长大后我才知道，此时买卖双方都在拼耐心等时间。父亲时不时地拿个地瓜给猪吃，主要是怕猪掉秤减少重量。在市场交易时，绝大多数是秤重量，也有人按头估摸重量。这时，我才明白为什么父亲要背上猪饲料。
　　眼看太阳快落山了，市场上的人越来越少，我也急着到舅舅家。那位叔叔说，市场交易是一个漫长过程，千万别急，否则卖不出理想价钱，实在不行晚上放到我家里养，明天再来。可我们没时间等，明天就要急着用这个钱。眼瞅着天色已晚，又不能拉回家去，只能按那个叔叔讲的把猪暂拉到他家。
　　当我们正准备收拾东西走时，急匆匆地来了两个人，却不是白天市场上的人。他们急促地询问价格，父亲说了价钱。对方说：他们院里一个老人刚过世，主家派我们来买头肥猪，如果等到明天就晚了，能否便宜点。说着说着，对方认出了我父亲的朋友，也是亲戚关系。这下叔叔有点为难了，到底帮谁说话呢？经过讨价还价，一个诚心卖，一个诚心买，生意总算做成了。
　　钱货两清，父亲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把钱包了又包装在塑料袋子里，又深深地掖到内衣兜里，还时不时地用手摸一摸，生怕有什么闪失。
　　我和父亲乘着夜晚月光，急匆匆来到舅舅家，顺便告诉母亲明天礼物照常办理，免得母亲操心。
　　父亲边走边给我说：宝丰自由市场人员混杂，稍不注意就会上当受骗，无论他们怎么说，我们自己要有主见，要沉得住气，不能急躁，今天因为我们的坚持，多卖了几块钱，从数字看不多，但也是大人一个月的劳动付出，今天叫你来也是想让你长长见识。
　　舅舅家住在一个天井院里，大约有十几户人家从一个大门出进。因为办外公丧事，人特别多。
　　母亲看到我们来了，急忙擦擦眼泪，把我拉到一个火炉旁烤火。说是烤火，实际上火炉边有点温热，烤的是煤子灰，也就是用柴火烧砖瓦，燃烧后的树木荊条灰。
　　吃了晚饭后，父亲要回去安排明天的事。
　　后来我才知道，外公不是母亲的亲父亲，而是母亲的幺叔，他没有儿子，由我两个舅舅养老，幺外公很幸运，晚辈对他都很好，给我的感觉就是自己的外公。大舅是公社书记，平时很少回家，但每次回家都要先去看外公才回自己家里，外公住在二舅家，二舅和二舅妈无微不至的关心照顾外公。母亲每次回娘家，都要给外公带点东西，家里如果没有，路过宝丰集镇也要买一点。外公也时常到我们家小住几天。
　　第二天，父亲和大伯、几位叔叔及院里其他十几个人，置办了很多葬礼什为外公送行。
　　几十年过来去了，这一段难忘的经历还历历在目，给儿孙们讲起，仍感叹不已。
　　2022。11。19十堰
　　作者简介：师利国，1957年出生，1976年入伍，1993年转业回湖北十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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