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成都人的快乐，是你们这些新成都人体会不到的

　　老成都人的快乐，是你们这些新成都人体会不到的。
　　某天我见到老黄在朋友圈里面发了这样一句话，忙问怎么回事。老黄倒是直接甩了一大段语音过来，约我下午到人民公园喝茶详说。
　　（人民公园的茶铺算是我们几爷子的老窝子）
　　见面之后，老黄一脸愤愤不平地问我：你有没有被人说过土著思想？
　　土著思想？我倒是被人说过盆地思想，到底咋个回事嘛。
　　老黄絮絮叨叨说了一阵之后，我才理清楚这件事的经过。
　　原来前几天老黄在朋友圈里转发了一篇写老成都旧貌的文章，然后配字现在的成都越来越无聊了，想念以前老成都的生活。
　　结果他们公司有个年轻人就在下面留言说道：你怀念的是你那个时代的成都。成都并不是越来越无聊了，只是你跟不上成都的脚步了。
　　老黄这个急脾气看到这个留言就和那个小伙子争了起来，后来旁边同事出来和稀泥才给各自台阶下。末了，还一人甩了对方一句。
　　弯脚杆！
　　土著思想！
　　我想了一下，问老黄和一旁的张眼镜，你们还记得以前的成都是啥子样子的不？
　　老黄端起三花喝了一口，慢慢地说出他脑袋里的成都印象。
　　那个时候的成都一辆自行车就能转完。我们经常骑车从成都军区跑到北门大桥去游泳。北门大桥上游有处大南海，俗称‘炸弹坑‘，是北门一带很著名的洗澡胜地。洗了澡起来再跑到桥头买个五香兔脑壳来啃，几分钱一个。那个时候我们的活动范围就是自行车能骑到的位置。
　　60年代万福桥桥头（图片源自网络）
　　我记得成都一环路是86年扩建出来的。那时候成都一环路就和现在的绕城高速差不多，边边上都是田坝坝。你看以前成都的北门客运站，西门车站的位置就晓得，汽车站都建在城边边上。我们如果要结伴出去旅游，就必须清早八早往汽车站赶。我记得当时单位组织去新都耍，一天还没办法打来回。
　　现在一环路边上的白果林小区，牛王庙片区，曹家巷片区，抚琴小区，这些不是当年的拆迁安置房，就是工厂的宿舍区。就拿曹家巷这片来说，曹家巷里面曾有26栋工人新村，这是由成都市建筑职工工会修建，之后又有其他建筑企业在这里修建了很多职工宿舍，隔了好久以后这里才形成了工人村片区。
　　曹家巷的工人村（图片源自网络）
　　老黄这样一说，我脑袋里像是被打开了尘封许久的记忆，一个七八十年代的老成都形象逐渐丰满起来。那时候一环路就是成都的边界。怪不得我身边有人曾说过，住在一环路以内才算老成都人。
　　我隐约琢磨到了老黄如此生气的原因，或者老一辈的成都人走在现在成都的街道上，会有一种强烈的陌生感。熟悉的建筑不复存在，脑海里的街道被完全抹去。一个个熟悉的人和事都在相继消失，难免会产生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这种失落感平时被掩藏得很好，但是一旦被人无情地揭开，那就是歇斯底里的反弹。
　　起了这个话头，老黄就像是找到了感觉一样，絮絮叨叨地一直摆着。我和张眼镜都扮演了忠实的观众角色。
　　以前一辆自行车就能骑遍整个成都城。秋天骑车去人民公园看菊展，去文化宫看灯会，去猛追湾游泳。我记得那时候有个住在文殊院的战友搬到了外化成，我跟着他汗流浃背地骑了四十多分钟才到地方。那时候觉得外化成真的是天远地远的地方，现在也不过地铁几个站。
　　（人民公园的标志）
　　你不要看现在太古里洋气得很，以前天府广场才是成都的商业中心。最早百货大楼只有三层楼，到了86年才扩建成5层大楼。那个时候成都也莫得啥子逛街的大型商场。一到节假日百货大楼就人满为患，简直可以说打堆堆。
　　天府广场
　　后来到了晚上就是春熙路夜市的天下。我记得夜市最高峰的时期有摊位600多个，据说到这里找饭吃的人就有3000多人。当时我们单位供销科出去下海的张二娃就在这里摆了一个小摊，据说每天晚上可以赚上千块钱，一个摊位转手就可以卖四五万。那个时候一个月平均工资才只有几百块钱。
　　春熙路
　　旁边的张眼镜听到听到忽然插话说道，不要说你们那个年代的成都不见，我这种80后印象中的成都也都不在了。
　　张眼镜是我和老黄的书友，大概差了快两轮。他眼中的老成都自然又是另外一个模样。
　　关于老成都的样子，有两个建筑物我印象最深。那时候我好像还在上小学，那时候学校发起筹建倡议，让我们捐款修未来号天桥。我记得当时爸妈就带着我去春熙路上卖汽水和报纸。当时我看到地上的旧报纸和瓶子就两眼放光，卖东西赚来的几毛钱几块钱毫不犹豫地就放进了捐款箱里。那时候一瓶汽水才2毛钱，几块钱可以变着花样地买上好几周的零嘴了。
　　后来这个未来号天桥说拆也就拆了，据说拆下来的废铁卖了20多万，又在青白江区龙王镇建了一所未来号希望小学。
　　未来号天桥（图片源自网络）
　　另外一个建筑物就是磨子桥电脑城那片。我记得当时是坐16路公交车在省体育馆下，要买组装电脑就去数码广场，要买游戏软件电影光盘就去东华电脑城，要买鼠标U盘摄像头就去世界。每次卖游戏光盘的老板招呼我‘小兄弟来啦，有新到的游戏碟子看不看一下’。那时候小伙伴看‘老司机’的眼神，是我那时候最长脸的时刻。
　　电脑城的辉煌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有次我爸妈带我去青石桥买东西，我看到了当街剐兔。那时候青石桥卖兔子的摊位还很多，市内也没禁杀活禽而且都是现场宰杀。我记得有个卖兔子的小贩提起兔子儿子就猛摔。把兔子打晕之后，用小刀在兔子皮上飞快地划上一刀，然后再顺着兔子骨架一扯，一张完整的兔皮就剥下来了。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一只兔子几分钟就能打整好。
　　那时候第一次看到现场剐兔，给我童年的震撼太大了。
　　青石桥活剐兔子（图片源自网络）
　　后面我们三个人又兴冲冲地摆了很多老成都的故事，像是太升南路买手机，夏天去月亮湾游泳，世界乐园照很多相，顺城大街的地下商场，西玉龙街的舞厅等等。
　　我们三个人聊到了花茶都喝得没味道了，茶老板开始收摊摊了，还是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忽然老黄开口说道：怪不得别人会说我是土著思想。这些老成都的回忆，过了那么多年，还是不舍得放掉。大概再过几十年，就没得人摆这些龙门阵了。
　　我觉得是你年长了，是你对社会的看法，对生活的要求变了。你恨不得到处都是老成都的茶馆，年轻人巴不得楼下就是便利店。这是两种没法兼顾的需求。
　　我倒是觉得现在成都烟火气越来越少了，到处都是钢筋混凝土的高楼大厦。老成都的味道都流于表面。所谓的成都民俗就是墙上贴几个四川方言，扯几个老成都的段子。邻居都是些老死不相往来的陌生人，再也不可能饭点端着碗到处串门，再也莫法在府南河的河道里游泳了。
　　我拍了拍老黄，有点感慨地说道：年轻时候的一切，都一去不复返了。开始怀旧了，就证明我们都老了。现在我们已经是夕阳了，就把位置让给早上八九点的太阳吧。
　　【东拉十八扯089】
　　【文：王道远】
　　【图：部分图片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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