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中感情没有归宿

　　主持人：小舟
　　本期做客：路遇，女，30岁，广州某娱乐城
　　那天，在软席候车室，我看到她很专注地在看《都市女报》上的情线故事，这引起了我的注意。也许她感觉到我在注意她，冲我点了头。感觉告诉我，她是个有故事的女人。我们聊了起来。果然，她生活在一个特殊的群体，那个群体多被社会所唾弃，畸形的生活注定了她们的人生悲剧。
　　退学离家
　　我生在东北的一个小城。那座城市在你们这些文人的笔下被描绘得很美，在家时并没觉得咋样，现在才感到家乡真好。我多年没回去了，只给家里人寄钱，但每次听到邓丽君的《小城故事》，我就想哭。
　　做我们这一行的女人，有的是家庭所迫，更多的是自己贪图享乐。我家条件一般，高中念了一学期，我就不想上了。父母的苦口婆心，也没能说服我。
　　我知道自己不是念书的料，考上大学是不可能的。再说，考上又咋的？好的去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发展。差的呢？我同学的哥哥毕业于省里名牌大学，结果只分到一个乡里的中学当老师。有啥意思呢？
　　我知道自己长得漂亮，我认定有才的女人不如有貌的女人。女人最大的资本就是漂亮。有才的女人说不定还嫁不出去呢。有钱有权的男人谁不想娶个漂亮的！
　　说到这里，她有些兴奋。我注视着她，发现她的确很漂亮，尽管坐在那里，但那魔鬼身材仍然透着妩媚。她发现我在打量她，不仅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反而兴致更高。
　　那年寒假，从南方呆了半年的同学小芹回来了，她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她手指上的那枚南美钻戒就值2万元！要知道，2万元是我全家一年的收入！
　　小芹劝我：别想不开，窝在这小地方有啥意思，南方的钱特好挣，咱东北姑娘特吃香，像你这么漂亮的更是不得了。
　　我知道她所说的好挣钱是吃青春饭的。青春饭为什么不吃，难道让她白白浪费？我开导自己要放开些，不要像家里人一样死守在这旮旯里受穷，但我也有自己的底线，决不许男人碰我的身子。
　　闯荡江湖
　　过完年，我就与小芹来到南方。小芹把我介绍给一个叫慧姐的女人。慧姐在我身上打量半天：好漂亮的东北狐。晚上就来上班吧。
　　第一次上舞场我很不自在。到这里来的男人，目光里都透着非常直接的欲望。那天，我躲在角落。有个客人要我陪舞，他肆意地动手动脚，我又恶心又紧张，要不是小芹事先一再叮嘱我不能得罪客人，我真想抽他耳光。当晚我拿了200块钱小费，按规定给慧姐40块。交给妈咪是行内的规矩，跟妈咪搞好关系，她就会分配你去陪肯出高额小费的客人。相反，若妈咪烦你不给你客人，你就一分钱也得不到。小芹还告诉我许多斩客的诀窍。
　　说到这儿，她叹了口气：唉！男人哪！她把这几个字咬得很重。
　　你知道吗，男人很可恶。他们一方面喜欢花天酒地，拈花惹草，一方面又假装正经看不起我们。我们是下贱、卑劣、肮脏，但男人干嘛不惜金钱，不怕冒险偏要与我们厮混？三陪的活计是陪，男人不去，小姐陪谁？
　　你有什么经历？我打断她的话，因为她跑题了。我想让她谈自己。你的意思我明白。她把目光投向窗外，像在追忆着什么。
　　舞厅的大厅为普通消费，包厢相对高些，去包厢对女孩威胁大些。当然，挣钱会多。妈咪第一次派我跟另三个小姐陪一老板带来的三个人。那几个家伙歌唱得惨不忍听，还硬拉我们陪唱。这时，舞池的灯都被关了，用意很明显，他们是想揩油。
　　我害怕，但无法逃脱，一个家伙硬要跟我跳，他哪是跳舞，双手不是捏这就是掐那，还用吐着酒气的嘴巴紧贴我，要我晚上陪夜。我早就想好对策：我男友是负案在逃的东北虎，他每晚11点准时接我。那家伙将信将疑，但也不再提过分的事了。
　　当小姐的钱不少拿，像我这么规矩的，一个月也能超过五六千。渐渐地，我不满足了，我想挣得更多，但又不想突破自己的底线。于是，我暗下决心，要做妈咪。妈咪实际是一种管理的活儿，钱自然会来得更多。于是，我就开始向这个目标努力。
　　别看我只有初中文化，但我在同伴中可是出类拔萃的。我了解男人心理。男人都喜欢放浪风骚的女人，同那样的女人打情骂俏或逢场作戏，但没有一个男人愿娶这样的女人做老婆。男人内心还是敬佩、喜爱那些文静、贤淑式的女人。我长得可以，若放浪肯定会惹祸。但过于呆板又不会有客人。这分寸把握起来也很难。于是，我待人不温不火，不清高也不巴结，力求文静些。事实证明，我这做法很正确，我的被点次数一直最多。
　　在慧姐那里做了半年，我按自己的计划跳槽了。我跳一个地方，就结识一批客人，结交一些小姐。想当妈咪，没客人和小姐自然不成。就这样，我用三年的时间跳了四个夜总会。当一家规模很大的娱乐城开张时，我就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妈咪。
　　我没料到只有初中文化的她，智商情商却不在一般人之下。我一直有个疑问，在纸醉金迷的环境里，她真能守身如玉？我在思考如何提问，毕竟，这类问题是很敏感的。真不容易，在那样的环境里你能守身如玉。我试探道。
　　守身如玉？笑话！做三陪的这么多年能守身如玉肯定是个怪物，什么样的防线能经得起金钱的进攻？不过，我的第一次不是被人用钱买的，那最宝贵的，献给了我深爱的男人。
　　遭遇爱情
　　与他相识是在慧姐的那家舞厅。那次，他是与同伴一起去的。他高个儿，眼睛特有神，人很规矩，话也不多。我问啥，他就幽默地答上几句。至今我仍说不清他什么地方吸引了我，让我鬼使神差地总挨着他坐，陪他跳了一支又一支曲子。
　　那夜，我失眠了。他儒雅的举止和翩翩舞姿总浮现在我面前，这就是爱情吗？他也会有这种感觉吗？此后的每天，我都期待他的出现，却连连失望。
　　那天，我去买东西，发现他正在马路那边。我不顾车流滚滚和司机斥骂横穿过去：嘿！他吃了一惊，笑道：是你！还记得我？当然，谁让你那么漂亮！他很开心，邀我到附近一家肯德基餐厅。这时我才知道，他单身在外闯荡了三年，现在一家广告公司任策划部经理。
　　同是天涯沦落人，感情很容易亲近。我们相爱了。我真心真意爱着他，心里总牵挂着他。我给他买名牌衬衫和领带，对我的礼物，他有些局促不安。但我知道他诚实、善良和可靠。嫁给这样的男人，我这辈子就有了理想的归宿。
　　我不知他是否在意我的职业。毕竟男人一听说舞厅小姐，自然与卖淫女联系起来。我漂亮，又有点钱，若能证明我是处女之身，我想他会爱我的。我急于找这样的一个机会证明自已，但我知道，若我主动献身，会大大减轻我在他心中的地位。
　　一个黄昏，我们逛街回到他租的小屋后，汗透衣衫的他要冲澡。我借故出去了一会。我预感到那天要发生些什么。
　　果然，我一回来就被他紧紧拥住了，我心在狂跳，闭上了眼睛因为是第一次，彼此都有些笨拙，在无比陶醉和幸福中，我结束了少女时代。激情后的他亲吻着床单上的那片鲜红：我要娶你。
　　我们同居了。他说他很放心我在舞厅，只是那种环境不好。所以，想要我离开。
　　但我想再挣些钱，买套房子结婚，那时再回家相夫教子。没想到，这快乐与幸福被一场意外的交通事故打碎了，车祸夺去了我最爱的人的生命，把我推向痛苦的深渊。
　　她的眼里噙满泪珠。我为勾起她的悲伤往事向她道歉，她摇了摇头接着叙述着。
　　魂归何处
　　我痛不欲生，甚至想到自杀。我离开了我们共同生活的小屋，独自住进宾馆，没心思做任何事情。沉默了一段时间，我又操起本行，做起了妈咪。
　　后来，我跟一个香港人生活在一起。我清楚他在香港有老婆孩子，可这样能弥补我心理和生理的空白。而且，他能在金钱上满足我。那个人给我买了房子。他很少在这边，来了我就陪他，他不在，我就做妈咪，可现在生意不好做，而且整天提心吊胆的，也难以长久。还有，我也不再年轻了，年龄一大，同样难逃被人抛弃的结果。
　　说到这儿，她满脸的无奈和凄凉，眼里又一次噙满了泪水，没有了初见时的精神气儿。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安慰她。这时，广播里传出了济南广州的179次列车进站的预告。她起身告辞，冲我浅浅地一笑，那笑多少有些牵强。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站台，我的心不能平静。我不知她如何看待自己那段轰轰烈烈的生活。或许，那就是悲剧和不幸的开始。世上有太多的诱惑，但我相信，平淡是真，平安是福！